第150章 事定(第2/2页)

城中喜气萦绕,唯独少数几人,沉溺于噬人的焦灼中无法自拔。

孔融与曹操的关系在这两年急转而下,经过官渡一战,更是直达谷底。

众人皆传曹操效仿光武帝的贤明之举,不计前嫌,将通敌的书信烧毁。可孔融深知曹操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他眼中的曹操,既宽宏,又记仇。

说他宽宏,他可以因为惜才和大局而原谅属下的背叛;说他记仇,他可以因为狂人的冒犯而借机杀之,并说出“宁我负人,休人负我”这番话来。

孔融笃定地认为,以曹操的掌控之心,他必然已经看过所有的信——表面上说“一笔勾销”,实则暗自记着帐,奸诈而狡猾。

这让写过信的孔融有些坐立不安。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郭瀚。

他在曹营不受重用,得知曹袁开战时,很不看好曹操,于是见朝中有人密信向袁绍投诚,他想也未想地加入其中。哪知曹操不但大胜而归,还发现了所有通敌的信。

郭瀚一方面安慰自己,曹操已经烧掉了信,明说不会追究,不可能打自己的脸,何况通敌者众多,他官职低危,不会引起曹操的注意;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担心,以他的名气,万一被曹操当成典型记恨,这可如何是好。

相似的场景发生在许都的各个角落。

磊落者会被曹操烧信的行为打动,愈加忠诚;而心思难定者会怀疑曹操的用心,时刻难安,最终铤而走险,一错再错。

崔颂在官渡之战结束后不久,被郭嘉拦住。

“可是嘉有哪处做得不妥,惹恼了子琮?”

对上郭嘉专注认真,仿佛蕴含千言万语的凝视,崔颂勉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叹了口气:

“并无不妥。”

“那为何子琮这几日避着我?”

崔颂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可他在郭嘉面前无法任意扯谎。

“是我的问题。这几日不知为何,见着奉孝,竟有些心慌无措,不敢与奉孝对视,还想转头就跑……”

崔颂道出实情,越说越觉得苦恼,“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症,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郭嘉怔在原地。

崔颂见郭嘉呆住,心想,自己莫名其妙的“不能对视综合征”果然对郭嘉造成了伤害,一般人听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认为对方讨厌自己,不想与自己接触。

他不想让郭嘉误会,便扯住郭嘉的袖子,解释自己并无讨厌疏远之意。

刚扯住袖子,就察觉对方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莫非,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疏离症”,让郭嘉恼怨失望,对自己的碰触生了几分抵制?

崔颂一边解释,一边觉得心口莫名发疼,低下头掩饰眼中的纷乱。

却没想到,他还未及说完,就被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拉入怀中。

崔颂的话语骤然而止,清楚地听到耳边压抑而笃定的呢喃。

“我亦心悦于你。”

……

???

崔颂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断裂。

不是。

刚才他家老铁在说什么?

崔颂努力回忆前一刻听到的话,下一秒,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脑中无比混乱的崔颂没有发现,抱着他的那人同样浑身僵硬,维持着一动不敢动的姿势,屏住呼吸。

一片沉默。

两人僵硬而无言地抱了许久,直到浑身酸疼,郭嘉才小心地放开他,与他前额相抵,低声而坚定地重复道。

“嘉,心悦于你。”

乍逢表白,要问感不感动?

崔颂:不敢动,谢谢。

崔颂仍然维持着僵硬的姿态,对着近在咫尺的脸无限懵圈。

今天,是四月一日吗?

……就算是,古代也没有愚人节吧。

如果可以,他非常、特别、万分地想要预约一个晕倒套餐。然而这时候晕倒,不但会让挚友担心,被发现假晕后,更会让挚友难堪。

崔颂没有心思考虑挚友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那一份感情,他在短暂的混乱后,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一头疾速奔跑的猛兽,疯狂跳动,剧烈得快要跳出胸膛。

崔颂暗道不好,莫非“心痹”之症又要复发?可胸膛的心跳声虽然声势浩荡,却丝毫没有给他任何不适之感。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他突然想到挚友第一次……时说的一个“亦”字,顿时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