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旧交

祢·职业脸T·衡,喜嘲讽,好喷人,做事全凭心情,一旦发起狂病,谁的面子也不给。

如此祢衡,行事看心情,交友也看心情。

他不喜应酬,却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法门,探查人心的小触角极少出错。

初见崔颂时,他的直觉便告诉他:此人可交。

在一个无聊透顶的文会上,在一堆让他感到厌烦的喳喳学子中,偶见一个不那么烦的,祢衡顺势而然地多了几分关注。后来见崔颂被人为难,又心血来潮地出声帮了一把。

……虽然后来崔颂无耻赖上他的行为让他很想甩袖走人,但总体上他对崔颂的感观是正面大于负面,这才有了作赋相交之意。

多年不见,在此重逢之际,祢衡却完全没了结交的想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避之不及”。

倒不是他讨厌崔颂,也不是他觉得崔颂“变污浊了”“不配与他相交”,纯粹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

祢衡最初以为是自己在背后说人好友的坏话,被当面瞧见,使他在面对崔颂的时候感觉不自然。可当他仔细琢磨过后,发觉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说当年的崔颂就像姹紫嫣红中的一抹白,独特得让他侧目;那么,如今的崔颂就像被绮罗盖着的埜木,令他无法知晓华贵织品下盖着的究竟是高雅的汀兰,还是刺人的荆棘。

祢衡并不想揭开绮罗看看下面盖着的到底是什么,他向来腻歪这类猜来猜去的活计,因此在确认崔颂已变得令他难以看透,甚至带着几分令他烦躁的侵略感后,他立即选择远离,把人丢到司空府,不再主动接触也不接受崔颂的任何邀约。

没想到,千防万防,防不住给自己找茬的损友,亲自把他避之不及的人送来。

祢衡很想立即把他之前的呛声收回去,直接跳窗逃跑。然而人已见到,跳窗逃跑显得自己太孬,祢衡板着双腿,试图横眉冷目道:

“你来做什么?”

“听闻正平在此无所事事,便过来找你顽耍。”

祢衡仿佛嘴巴里被丢进了一只苍蝇:“无所事事?崔子琮,我看不是我无所事事,是你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吧?”

早已习惯这种刺法的崔颂自动过滤了指责的话,抚掌道:“既已知道,你何必问?”

祢衡气人不成反被气,磨了磨后槽牙:“你与你那好兄弟郭奉孝处久了,别的没学着,尽学会了他那套气人的本事?”

崔颂稍稍惊讶地挑眉:“你认得奉孝?”

祢衡脸色更黑:“一面之缘罢了。”

杨修笑得格外开心:“这正平呢,前几个月闲着没事去找曹司空的不快,被郭祭酒笑容满面地挖了坑,不轻不重地挤兑了一番,心里正不舒坦呢。”

接受到祢衡不满的注视,杨修打了个哈哈,“……说这些倒也没意思得紧。你们先坐这痛饮几杯,我还要帮董兄待客,去去便回。”

杨修干脆利落地“待客遁”,无视祢衡如有实质的眼神威胁。

房中只有一张长案,崔颂在其中一边坐下,取过酒器为自己斟了一杯。

“正平为何不坐?”

祢衡带着郁气坐下:“你就是特意替德祖气我来的?”

崔颂替他倒了杯酒,从袖囊中取出一本罕见的纸质书籍。

祢衡没有接手,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崔颂。

“这是前几日我与你提过的那本孤本的手抄籍,为了方便携带,尽抄写在这蔡侯纸上。”

祢衡总算想起前些日子崔颂让他帮忙引路去曹操府的时候,曾以“不逊于《天工开物》的孤本”当诱饵,引他就范。

当时他想早点甩开崔颂,遂趁他之意带他去曹操府,事后早忘了所谓的“孤本”一茬,哪知这不被他当真的“胡萝卜”,竟然被崔颂带来了。

“我以为这是你的权宜之词,竟还真有?”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于谎言一物,有的谎言能说,有的谎言绝不能碰。”

“你在说什么废话。”祢衡端酒啜饮,假装没听懂崔颂话中的深意。

崔颂也不着急,把书本推了过去,若无其事地管自己喝酒。

室内顿时沉入诡异的安静中。

祢衡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对记载奇言的“孤本”的心痒,绷着脸打开。

没看两行,他便沉入其中的奥义,正兴致高昂的时候,翻开下一页,忽见十个光秃秃的文字:

“预知后文,且听下回分解。”

祢衡额角的青筋隐隐冒出:

“崔子琮……!”

崔颂淡定地饮了一口酒:“正平息怒。抄书一事颇费心神,因我急着赶路,故只抄了这么几篇。”

“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

崔颂无辜摊手:“当真如此。正平若不信,可看看这墨迹。”

“那这‘下回分解’的十个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