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崔颂之怒

屋内,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门缝,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

“我家先生都这样了,你还过来说风凉话,这是人会做的事情吗?”

“你这奶娃娃牙尖嘴利得厉害。你家先生出气多进气少的衰样可不是我害的。自己行事不检点,一失意就做出这副模样,怎么,别人还说不得了? ”

崔颂撞门而入,屋内对峙的二人同时收声,朝门边看来。

见到崔颂与他手上的佩剑,书僮惊疑不定,无名谋士则是愕然中带着几分慌乱。

“你不是那崔颂——”无名谋士话说到一半,见崔颂提着剑往里边走,顿时吓得声音发抖,“你、你要作甚?!”

银光闪过,无名谋士来不及惨叫,头上的葛巾就连同诸多头发被一起削了下来。

他仓皇抬头,正对上一双如蒙寒霜的凤眸。

“闭嘴。”

无名谋士顶着一头乱发,吓得噤若寒蝉。

崔颂径直越过他,匆匆来到榻边,将剑搁在榻底,去查探戏志才的情况。

书僮本想拦住崔颂,但被他刚才的行为与气势所慑,终是没有付诸行动。

床上的青年双目紧闭,脸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又密又长的睫毛在眼底的那片白色间投落了一层虚弱的阴影,显得熟悉的面庞消瘦憔悴了许多。

崔颂一时心乱如麻,喉中有些发哽。

在与貂蝉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貂蝉的口中得知了戏志才的病征。可那时,貂蝉亦告诉他,戏志才的病虽是不治之症,但还未严重恶化,至少还有五年的寿命。

兼之平日里,戏志才除了偶有咳喘,并未有别的症状,精神尚佳,崔颂便决定先灭杀董卓,将荀攸救出,再询医问药,找寻救治戏志才的方法。

可谁知,戏志才竟然在替董卓谋命,不但为了董卓殚尽竭虑,耗费心神,还因为董卓的乱来与猜疑怒极攻心,致病重呕血,昏迷不醒。

崔颂既懊恼于自己,怨自己因为戏志才的故意疏远而有所顾虑,未及时发现他的异状;又恼恨于董卓等人,恨他们胡作非为,行事不忌,如此糟蹋有功之臣。

“医匠怎么说?”

书僮此时认出崔颂正是当初告诫他“这几日不安全,宜快些进屋”的士子,又见他对戏志才尽是拳拳关怀之意,便卸下了心防,朗声道:

“太医丞说,先生情况不太好,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闻言,崔颂稍稍安心了些。门边的貂蝉亦擦干了泪,眉目间的悲戚散了少许。

崔颂眼角瞥到蹑手蹑脚往门边退的无名谋士,不由冷笑:“再动一步,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无名谋士被之前的那一剑削去些许头发,虽然发根还在,算不上被髡[1],但他仍觉得受辱,只碍于崔颂的气势与佩剑,不敢发作罢了。

如今被崔颂这么一刺,怒火攻心,当即喝道:

“崔颂你好大的胆!我乃太师幕僚,奉命来此,你非但恫吓、羞辱于我,还想取我性命?你的眼中可还有太师,还有圣上?亏太师对你青眼相看,你莫非要效仿那些逆臣贼子,罔顾君恩?”

“君?董卓算哪门子的君?你才是好大的胆,竟将圣上藐视至此!”

无名谋士一慌,知道自己惊怒间说错了话,气势上顿时弱了几分。

又见崔颂蓦然起身,手提宝剑,眸露杀气,顿觉腿软。

“只是一时口误……”无名谋士知道这时候不服软不行,崔颂这边不仅占着人数上的优势,还持有利器;他就算想跑,门边还站着一个深浅不知的郭嘉,根本逃不了。

正当他心惶惶之际,从进门起就不曾说话的郭嘉忽然轻轻一笑,慢悠悠地开口:“义士何必动怒……”

无名谋士一听这话有调解矛盾之意,不由精神一振。

却听郭嘉话锋一转。

“我看义士你这造型别致得很,毛发比那猿猴长了一寸,与你正正合适。”

无名谋士脸色一黑。

这话什么意思?拿猿猴和他比?还“长了一寸正好合适”,这不是在骂他只比猴子好那么一点点吗?!

他气得抬起手:“你——”

“我如何?”

“你们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羞辱!”

“你这义士倒也有趣的紧,莫非你这狼狈的模样是嘉害得不成?不过是你口中无德,激得我这有游侠之风的朋友义愤填膺,替天行道斩下你的冠发。自己黑了心肠,一失意就做出这副模样,怎么,别人还说不得了?”

无名谋士初时一听就觉得这话十分耳熟,等听到最后,立时瞠目结舌——

这不是他之前讥讽戏志才时所说的话吗?

如今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无名谋士觉得脸上臊得慌,强烈的羞辱感席卷全身,令他恨不得当场甩袖怒骂。

可就在他竖起眉毛,准备不管不顾地臭骂郭嘉一顿的时候,崔颂提剑走近。映在无名谋士眼中的,是一张在他看来格外杀气腾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