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五年前,我把这首歌卖给了别人,他后来在南城的酒馆里唱过一阵子。”郁子尧停下了拨动琴弦的手。

“所以这首歌是你写的?”祁濯在脑子里面仔细搜索了一下四五年前的记忆,时隔这么久,之所以还会对这首歌有印象是因为……

“我们当时还想把那个歌手签下来,后来发现他的其他曲目都很一般。”

“你再弹一首别的。”祁濯皱眉要求道。

却见郁子尧听了他的话,神色骤变,抓在吉他把上的手指蓦地用力,青筋跳突:“这是什么意思?祁濯,你不相信我?”

没等男人回答,郁子尧像是哪根敏感的神经忽然被触动,情绪变得焦躁起来:“我不愿意弹,谁爱弹谁弹!反正一开始说要出道的也不是我,我现在,我……”

“郁子尧!”祁濯趁他说话的间隙低吼,“你给我冷静点。”

刚才在听歌期间还算不错的氛围荡然无存,那种蝗虫过境般的感觉又来了,祁濯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牵动着他脆弱的神经,郁子尧因为男人的低吼而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将吉他扔到一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重重喘了几声粗气,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祁濯在他对面看着他的反应,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发顶,男人手掌上的温度穿过发丝传递到郁子尧的头皮上,一阵热腾腾的发麻:“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针对郁子尧的情况,祁濯已经提前向心理医生做了咨询,他现在的想法是尽快让郁子尧去接受心理干预,不然这个炸药桶一样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不安。

“弹首别的,好听的话,我替你跟甄萍说。”祁濯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郁子尧一瞬间的失控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郁子尧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将吉他捞进了怀里。琴弦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按下了第一个和旋。

月光如洗,公寓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橙黄色的暖光与窗外象牙白的月光糅合在一起仿佛浑然天成。男孩的歌声和他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那是一种很清澈干净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山林里的泉水,一小股,从鹅卵石铺散的河道流过,确实是天籁。

祁濯手指跟随着节奏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击,他对音乐没什么鉴赏能力,可对投资和市场这直觉从没有出过错——他能火,他应该火。

果不其然,第二天甄萍就带着后面的计划书找上了门,这次她看向郁子尧的眼神总算有了些不同。

“创作型歌手,你觉得你能行吗?”她在计划书的首行用笔点了点。

郁子尧点了点头。

他想,原先看到甄萍的时候总是潜意识里觉得厌恶,当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现在郁子尧总算想明白了。因为当时这位金牌经纪人目光中总是带着点不屑,仿佛郁子尧只是她上司又给她找来的一个麻烦,现如今也不知道祁濯跟她说了什么,这位女士终于肯用正眼看他,仿佛在对他进行重新一次审视。

“我不知道你跟祁总说了什么……”甄萍给文件做批注的时候动作很利索,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但是他的眼光一向没有错过,他说你是个苗子。”

郁子尧很是意外:“是嘛。”

“那不然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干什么?小白眼狼。”

郁子尧好像因为甄萍的话浅笑起来,嘴角微微向上弯曲的弧度看上去就像是饱食餍足的小兽。

这是祁濯第一次夸他,虽然不是当着他的面,但是已经足够让他觉得高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祁濯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频次已经逐渐增多,他会想到这个男人,不再仅仅是为了作怪惹他生气。

如果……他是说,如果,一切都能够进行顺利的话,说不准他真的会认认真真做一个歌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好好生活。

他看到了那么点希冀,很微弱,但就像是有人替他在前方挑了一盏灯,手伸过去就仿佛带了些温度。

祁濯,会不会哪怕有一丁点喜欢他?

盛夏就已经这样悄然而至,结束了高考大事件,城市好像又繁忙起来,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时不时响起的汽车的鸣笛烘托着外面燥热的气氛。

跟外面相反,节目组大楼里面冷气开得很足,中央空调不免发出低鸣,悬挂在空调盖上的小绸布条跟着冷风扭动着身姿。《造星手记》决赛的节目录制就在今天下午,最后一次来到节目组暂租的练舞室,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说是一锤定音也不过分,至少在节目里呈现出的效果是这样。

不过在场的两队练习生,一共八个人,几乎每个人在心里都有了权衡。不管是他们背后的经纪公司,还是他们自身在节目里的表现,会走还是会留,选手们心里已经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