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往事(第2/2页)

画室的斜对面是一间茶室。先生正在画室里伏案查阅书籍,两三岁女儿的阿园从茶室里快步出来说道:“爸爸,别动哦。”便用梳子给先生梳头发,先生笑着说:“啊啊,痒痒痒痒。”那时的情景烙印在了我的眼中。

有一次先生正在画下雨的画。如果只用刷子蘸水涂在绢布上,难以让水充分渗入布里,所以他为了达到绢布均匀吸收水分效果,就用湿布往上面一遍遍擦拭。画完柳树之类,他再用湿布擦一遍。每次擦绢布都会发出啾啾的声响。听见画室不断发出奇怪动静,阿园从隔壁房间里用悦耳的嗓音说道:“爸爸,你画出了啾啾声哪!”先生接着说:“嗯,是画出了啾啾声哪!再让你听一遍哦。”先生便拿起湿布擦拭绢画。我还在一旁画下了阿园的写生画。偶尔翻到这张写作稿,我还会沉浸在往事中。

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每周日先生去高岛屋了,他要到晚上才回来。从那时起,御池民宅的茶道口铺设成了石板小路,他一踏上那条路,脚下就发出哐啷哐啷的木屐声,学生们都能循声判断出是“啊,是先生回来了”。然而有时也会判断失误,把门生的走路声错当成是先生回家了。弟子连师父的走路坏毛病都学得有模有样,真是让我敬佩。之后我又惊讶地发现,西山(翠嶂)连抽烟的手势都是跟先生学的。我觉得师徒关系就应当如此。哪怕最开始模仿老师的画法也没关系。被老师的画作所倾倒,为拥有如此师长而骄傲,这才是真正的弟子应该抱有的心境。我觉得最近一直强调个性并不是一件绝对的好事,在弟子还不懂得个性为何物、画技尚未提高的时候,就让他们主动或被动地随心所欲搞创作也存在问题。弟子模仿完老师的技术,也能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个性。

栖凤先生去世后,到如今我依然觉得他在诸多方面都让我心生崇敬。

昭和十七年


(1) 鸭立泽是位于神奈川县大矶町西南部的溪流。日本僧侣歌人西行法师去陆奥途中曾在此吟咏和歌:不识风情种,亦语旅愁多。秋日黄昏里,笑看鸭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