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

前不久我从某方面得到了纸质优良的旧宣纸,来了兴致就试着画了几张画,还当作礼物送给了熟人。陈年宣纸给人一种脱离了干巴巴的尘埃之感,画起画来甚是流畅。纸如此,画绢也因材质的优劣对完稿后的作品品质产生很大的影响。每个人都有各自喜爱的绢布类型,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就我而言,画绢画就一定选用西阵的丝织品。东阵的绢布质量不错,而且颜色也很白皙,看起来像是高等绘画布料,但我总觉得运笔不流畅,着实不好在上面画画。西阵的绢布偏黄黑色,但纹理细腻,画出的效果让人满意。

然而往往是对方提供什么绢布,我就必须用什么绢布画画。每当这时,我都劝慰自己:人家给的绢布一定是出于自身的喜好嘛。如果能换成西阵的丝织品会画成什么样呢?我默默地思考着,最终还是得用对方提供的画布。遇到不合自己本性的绢布,画起来真是分外艰难。不过无论绢布的质量如何,作为一个创作者,我自然没有一丝敷衍了事的态度,专心画好每一笔,防止出现生硬呆板的地方。

前文所述不过是关于专心的问题,作为创作者而言最大困惑的就是,大家把本不属于他的作品当成了真迹四处巡展或袭藏起来。这种现象是不应该发生的,但事实早已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对此不禁感到一丝丝悲凉。

赝品、伪物之类的事情我也常有耳闻,看来这类事还真不少,让人颇感意外。有人完全仿绘我的画以假乱真,不过最多的还是“修改画”。所谓修改画就是有人直接对原画动手脚,比如把画中人的衣服涂得浓一些或改成其他颜色,更有甚者干脆添上花纹。常有人拿着这种画找上门来让我题字,我自然能趁此机会抓个正着,可想而知被我发现的修改画就已经不少了,但在市面上流转或被人珍藏起来的又该有多少呢,这我就无从得知了。

那些找我题字的人,怕也是从其他地方得来的修改画,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拿给我看的吧。我觉得他们要是知道原画被篡改了,就不会来找我了。

就在前几天,一位先生拿着松篁的作品来拜托他题字。等这位先生走后,松篁从盒子里拿出这幅作品,打开一看,画确实是出自松篁本人之笔,但是在白色桔梗花下面却多了两只蟋蟀,他发现后勃然大怒,说道:“我怎么能给这种东西题字?”可不是嘛,这种事最让人大动肝火了,自己的作品被人平白无故地修改一番,作者本人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作品题字呢?或许就因为填上蟋蟀,让画作达到了锦上添花的效果,但不管把画改得完美还是改坏了、会产生怎样的结果,都已经让作者本人的作品变得不纯粹了,所以我觉得不给修改画题字之类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实话,那次别人的妄加修改绝没有让松篁的画完美起来。因为多画的那两只蟋蟀实在是太粗劣了,仅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值一提。

前不久,就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在东京的川合玉堂先生身上。有人把川合先生的水墨画当成了填色画,又是往上面画了很多松树,又是涂上颜色。究竟这种事,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而为之的呢?显而易见,玩弄这么恶劣的手段肯定不是为了搞恶作剧。我倒觉得是那些人想把川合先生的画卖出个稍好的价钱才这么干的。即便能一时蒙混世人的眼睛,却糊弄不了行家。不管怎么说,最终蒙受困扰的还是画者本人。哪怕画者有幸发现了这种东西,也不能从目前的所有者手中没收回去,可是放任不管,就得任人打着画者名号在市面上展览、收藏。该如何杜绝、处理类似的事情呢?真是让人困惑不已。难道就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吗?

一不留神,我又错过了今年的文展。最开始我是打算画历史故事,也按计划实施了,无奈画着画着就觉得时间恐怕不够用,结果还是中途搁笔了。也加上正值暑热季节、苦夏乏力等原因,健康状况不太理想,事与愿违,没能画完。

松篁画的是《甘蔗与兔子》。他的辛勤努力会换来怎样的作品呢?拭目以待。

昭和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