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被宿醉折磨得头痛欲裂的钱欢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从马宁的床上……一跃而起,他刚想问清楚马宁“我怎么睡你床啊,咱俩没发生什么吧?”马宁就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晃荡进屋,表情微妙地好像在家里瞧见了耗子。

“你瞅瞅,你快去瞅瞅,你把你那屋吐成什么样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床单子我已经替你扔洗衣机洗了啊,地毯上那些一摊一摊的玩意儿,对不起,谁拉的屎谁自己收拾吧。”

钱欢根本还没太醒透,努力睁开睡眼故作惊讶地叫道:“我在地毯上拉屎了?不能吧,我虽然喝断片了,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大小便失禁啊!”

他正纳闷,一块半湿不干的毛巾从天而降盖在他鸡窝似的头发上:“你丫滚蛋!能不恶心我成吗?你要还敢拉屎,我就给你一脚顺二楼踹出去。嘿,你说我上辈子是杀你全家了,还是欠你债了,这辈子怎么交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占我的房吃我的粮,就连喝醉酒我还得负责把你往回扛,还把我家一平米上千块的地毯吐成抽象画儿,我爷爷要是泉下有知,一定自己去接那颗子弹,这样你爷爷也不会后来给他开车,咱俩也不可能认识,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了,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你爸,你爸没负起的责任我都帮他扛了。”

“你丫才滚蛋!”钱欢扔一抱枕砸马宁身上,“寒碜我就寒碜我啊,快扯到清朝去了,有劲吗?”

其实钱欢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马爷爷过世前托孤似的特意把他托付给马宁,这么多年下来,马宁也不能一直尽一个亲哥哥的义务,处处关照钱家,不管他这么做是不是接替马爷爷还钱锦的救命之恩,钱欢依旧心存感激。

而让马宁最为欣慰跟感动的就是——这些年以来,钱欢从不做任何非分的要求,他甚至有点抵触马宁直接出钱来帮他,而是很倔强地想靠自己的双手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出于不想伤害兄弟自尊心的考虑,马宁非到迫不得已都尽量不主动接济钱欢。正因为两人在一起不谈金钱只谈感情,才能跨越了阶级一直维持珍贵的友谊至今。

钱欢有时也会觉得,比起和钱乐之间的疙疙瘩瘩,他跟马宁好像更亲一点,他们才像是一对亲兄弟,是真的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如现在,当钱欢抓过手机,看到屏幕上吕思琦发来的短信时,第一个想到要商量如何是好的人就是眼前的马宁。

吕思琦一早就发来的短信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钱欢,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没想到马宁给出的答案果断干脆只两个字:免谈。

“你先问清楚她,她跟秦凯怎么个意思再说,不然少扯这些闲淡。”

马宁往身上套着T恤,扭过头来,忿忿地抒发着对抛弃过兄弟的女人的不满。

“昨晚她都跟我坦白了,那个秦凯和她,他们只是互相利用填补寂寞……说白了就是炮友关系,不存在什么真感情。原来她出国没多久就跟那个什么……冯毅闹掰了,原因是那人背着她劈腿,后来多亏秦凯帮了她,她也是为了报答秦凯,才跟他在一块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孙子心里只有你那慕玥,压根儿就没把吕思琦放眼睛里,你可得加小心了,这初恋男友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歇着吧,他俩的事儿我一早就知道,要说半路插一脚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到现在还没好意思跟秦凯说我跟慕玥之前就认识的事儿呢。倒是你,不会一个恶作剧之吻就跟前女友吻出感情来了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别忘了四年前你那熊样儿。”

钱欢被马宁戳了软肋,忙打岔道:“说你呢干吗扯我……不是吧,大哥!他都回国这么多天了,合着你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泡你的妞却一直绷着不言语啊,我靠!要我,早上了!”

“吹吧你!我看你丫也就是个怂货,不然你就不会总被那姓吕的吃定了。”

“你才怂呢,她这回可能是真后悔了,你知道吗,昨天我吐完出来她居然给我讲了那个‘糖’的故事……”

马宁一怔:“你俩啥时候改玩过家家了,什么糖啊盐啊的?”

钱欢清了清嗓子说:“有一个小孩他有一百块糖,他到处给别的孩子发糖吃,所有孩子都很感激他,他有麻烦,大家都帮他,其实他猴儿精着呢,给出去那么多,手里还剩一大把留给自己吃;可另外一个孩子就可怜了,他只有一块糖,他谨慎地选择把这颗糖送给谁,最后把糖送了出去,可收到糖的孩子非但没有感激他,还伸出手给他看说,已经有人给过他糖了。”

马宁不解,皱着眉头说:“丫有毛病吧,大晚上给你讲寓言故事?”

钱欢苦笑了一下,涩声说:“讲完这段故事,她跟我说,我就是那个手里只有一块糖的倒霉孩子,以前,即使我只有一块糖也要分给她吃,可她那会儿整不明白,所以一点都不珍惜,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她把世界上愿意把仅有的一块糖分给她的人弄丢了,当她一个人在美国生活的时候,想明白了这件事后,特别难过。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愿意把一块糖给她的人,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可她却遇上过……她说她错了,说对不起我,她想把弄丢了的……找回来。可是你知道吗?如果这些话放四年前,都不用,一年前,她跟我说这个我都会半点不犹豫地迎上去,可是现在……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