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这是附近最后一家,还没歇业关掉的花店了。

这座城市像是用水做的,天气比小孩变脸还快,刚刚云朗气清,这么快便大雨瓢泼,要将城市淹没进去。

邢烨一直在饮品店三楼等着,眼看元嘉推温衡出来,和温衡离开院门,拐进半山腰的别墅,消失在丛林后面。

他不敢贸然上前,更不能空手上前,实在太没诚意,可出来时心急火燎,什么都没有拿,现在去哪去找礼物?

泥泞土地里满是野花,邢烨想起随风飘散的蒲公英,它们被大雨浇透,哪个都采不出来,他掉头跑向街里,挨家挨户找花店,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店主于冬指向后门:“开车过来的吗?九百九十九朵,你一个人可拿不走。”

邢烨碰个钉子,只能买来九十九朵那束,解开外衣抱着,跑进瓢泼大雨,他裤脚鞋面被泡透了,鞋底浸透水涡,踩上去一脚泥印,别墅群的保安都回保安室躲着,外面的戒备少了很多,邢烨弓腰驼背溜进去,凭记忆闯进元嘉的院子,他站在屋角,仰头看着这几层小楼,想到一个现实问题······不知道元嘉住哪个房间。

贸然硬闯进去,元嘉应该不会把他硬赶出去,可若是被大伯哥发现了,本来就看他一万个不顺眼,还不得把他掀出门去。

邢烨在楼下转了几圈,捡出块种花用的木板,挡住脑袋往楼上看,二楼亮起一盏灯火,熟悉身影一闪而过,邢烨揉揉眼睛,再找就看不见了。

他跑到那扇窗户底下,发现附近有应急梯,只是那梯子像文具店里的订书钉,似乎用细丝编的,一层层垒到房顶,旁边连个安全锁都没有,要真出点什么事,拽不住八成要被摔死,好在邢烨以前习惯亲力亲为,修电修水表修房顶的事没少做,住院时还总往天台上爬,练出了一身好技艺,他弯腰把裤脚扯开两截,团团缠在手上,抓住头顶梯子,向外扯动两下,那梯子纹丝不动,他松了口气,顶着劈头盖脸的雨点,攥紧掌心的东西,一步步往上面爬。

他不想往下|面看,整个人像一扇纸鸢,在半空鼓胀起来,衣服被疾风卷起,后颈被冰水浇透,那束花咬在唇间,牙齿紧紧合住,生怕把它丢到下面。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看到那层透出灯光的玻璃,他向外探手,勾出滑|溜溜的窗沿,一手把布条系在顶上,一条腿跪在短板,悬在半空向下一看,底下乌沉沉看不清影,玫瑰掉下去几支,打着转掉进水坑,半点看不见了。

邢烨闭上眼睛,攥紧手中床沿,一鼓作气跨过去,斜斜靠上窗户,两腿悬在外面。

多少年没这么冒过险了。

窗户紧紧合着,窗帘被拉紧了,里面鸦雀无声,刚刚看到的影子像一场梦,梦醒便看不清了。

邢烨松开牙齿,将玫瑰抱在怀里,一条腿挂上窗沿,另一腿悬在外面,他脑袋贴上玻璃,眼皮黏住窗户,想透过鹅黄色的窗帘,看清里面的影子。

再这么等待下去,邢烨怕自己要滑落下去,他向后靠靠,曲起手指敲窗。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敲击声时长时短,时重时轻,从窗户外面传来,温元嘉坐在床边,眼珠盯着地面,脑中疼痛欲裂,心里忐忑不安。

他回到二楼就后悔了,想下去和哥哥道歉,又怕更刺激哥哥,吊在这不上不上,掌心不断出汗。

他从不和人争执,几乎二十年没发过火了,生气都在心里憋着,从来不伤害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哥哥向来这么说话,说了快二十年了,他从来没顶|撞过,明知道哥哥站不起来心里憋闷,说几句重话不算什么······可这次他就是忍不住了,把深埋在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甩到哥哥身上。

原来他也是有怨气的。

温元嘉神色呆滞,魂游天外,听到咚咚的敲窗声,还以为自己幻听,他迫切想抓住什么,不管外面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什么精怪变的,他想说几句话,想吐露心声,想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将窗户向内拉开。

外面是个湿淋淋的水人。

邢烨半身靠紧床沿,浑身被雨水打透,头发黏|在额上,水流如小溪向下流淌,衬衫化为透明,牢牢贴在身上,胸肌腹肌块块垒起,怀里抱着蔫头耷脑的玫瑰,小心翼翼看他,弯出讨好的笑。

这个幻觉······好真实啊。

腹肌都像真的,是用塑胶膜贴上的吗?好想上手摸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欺我。

“讨厌鬼,你这么来可不行,让你本尊过来,”温元嘉拉来椅子,坐在窗边,两手搭上下巴,“算了,反正本尊也不会来,和你说说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