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温元嘉迷迷糊糊回到学校,闷头爬到上铺,掀起被子盖在身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口涌动黏|稠胶水,连舌苔都泛起苦味。

他抱起枕头,头朝下埋进枕下,幻想自己是一只鸵鸟,脖子扎进沙子,屁|股被被子盖住,这样谁都没法看到他了。

可惜事与愿违,脑袋里有无数小人打架,脖子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烫,他躺在融化的奶酪上,肉|体软成汁水,骨架陷进淤泥,抽|吸不到空气。

“元嘉!”

“元嘉醒醒!”

“元嘉醒醒,你怎么回事啊?!”

程俊爬到上铺,半身盘踞在梯子上,连连冲人吼叫,来回呼喊几次,温元嘉才勉强睁眼,手臂撑床靠在墙上,额头黏上栏杆,垂眼看向地面。

他额上满是冷汗,眼珠僵硬转动,脸色满是灰白,睫毛上缀满汗珠,沉甸甸闭不上眼。

地上站着几个不认识的人,齐刷刷抬头看他,各个表情各异,嘴里能塞下鸡蛋。

“你们先回去吧,”程俊向他们摆手,“看看谁还能来,人凑齐了去吃烧烤。”

这些人挨个离开,温元嘉手脚发软,探手要水,咕噜噜喝掉半杯,才聚起力气,背过手摸摸枕巾,枕巾被褥被打透了,像刚经历一场大雨。

“之前和你说过吧,我上个月参加辩论团了,”程俊说,“快参加市里比赛了,这些人都是团员,说大家一起吃饭,刚我们正聊着呢,你在上铺辗转反侧,还说我们听不懂的梦话,我叫了几次才把你叫醒。下来吧,这时候还有校车,我送你去校医室。”

温元嘉像听不懂话,脑袋沉沉搭在肩上,眼珠凝固成球,视线涣散开来:“程俊······”

“我在我在,”程俊寒毛直竖,“再给你倒杯水吧。”

“这里,”温元嘉艰难抬手,轻轻叩上胸口,“跳儿的好快儿。”

在这种莫名虚弱的状态下,他的声音格外软糯,奇怪的儿话音悬在话尾,语调微微扬起。

“我的天啊,您可真没语言天赋,儿化音不是那么用的,”程俊惴惴不安,硬是爬到上铺,连扶带抱撑起对方,帮他罩上外套,“我记得你晕车来着,校车应该没问题吧?”

温元嘉没有回答,站在那像软绵绵的橡皮糖,走路头重脚轻,程俊把人扶下楼送上校车,温元嘉扒住栏杆,被车厢晃得翻江倒海,胃腹阵阵抽搐,下了车脸色惨白,路都走不稳了。

程俊心急火燎,在旁边充当拐杖,把人搀进大门,校医室分几个窗口,里面只有寥寥几人,一位护士迎上前来,看看温元嘉的状态,鼻尖轻轻**:“别在那站着,快扶他进来!”

温元嘉像个接力赛里的接力棒,被力大无穷的护士接来,搀进单人病房,重重关上房门。

程俊摸摸被撞歪的鼻子,扒着门缝瞪眼,想知道里面的状况。

护士将温元嘉放在床上,转身去药剂室翻找,找出几种型号的抑制剂,回来给温元嘉看:“你平时用的是那种?”

温元嘉看清她手里的东西,脖颈覆上薄红:“我······我没用过。”

“没用过?”护士吓了一跳,按住他抽三管血,化验后打出单子,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假性发|情,打一针缓释剂就没事了,你这种情况不合常理,向你们学工办主任请假,去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冰凉黏|稠的液体打进血管,温元嘉皱眉忍痛,小声回答:“不······不想去。”

护士帮他压住针眼,眉头渐渐拧紧:“以前没谈过恋爱吧,平时追不追星,作息规不规律?”

“没谈过,不追星,朝六晚十。”

“比我奶奶还规律,”护士笑了,给他换上新的棉团,“那就是以前没谈过,现在开始谈了?”

“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护士恍然大悟,“尽快确立关系啊,第一次是假性发|情,打一针就能缓解,第二次就没这么简单了,抑制剂能少用尽量少用,对身体还是有负担的。”

温元嘉口干舌燥,嗓音含裹砂砾,眼珠凝上被角:“没有喜欢的人。”

护士瞥他一眼,懒得拆穿病人:“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那早点去总医院开抑制剂,不要影响学习。”

温元嘉心乱如麻,心跳快如擂鼓,手背青筋发胀,他撑起身体,抓住护士小臂:“我想吐······”

他明明吃了很多,可眼睛憋得通红,什么都吐不出来,护士慌忙扶他起来,打了止吐换了新药,状态才渐渐缓解,他躺回床上,热度褪去后是刺骨的冷,牙齿轻轻磕碰,身体缩成一团,护士拿来一床新被,给他盖在身上:“这是浓度最低的缓释剂了,反应都这么大,我怀疑你对抑制剂过敏,好了快去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