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8页)

“我想这很有可能。”岱思静静说着,倾身向前,火光在他脸上映出明暗。他拨动炉台上那半截木柴,一股火星像燃烧的雪花蹿上半空。

“至尊有没有解释过那些城市为什么毁灭?”

“就我所知是没有。我在凯司纳念书的时候,有位师傅说他曾经问至尊这件事,因为这是他们列出的未解谜题之一,而至尊只说,在他统御疆土的国土律法之前,那些城市就已经是空洞的古城。”

“也就是说:他要不是不知道,就是选择不说。”

“他不太可能不知道。”

“那为什么——”摩亘停住了口,“只有至尊才能解释至尊。所以我必须去问他。”

岱思看着他。“我也有个问题。”岱思慢慢地说,“我在赫伦问过一次,你选择不回答。但现在你双手上有雪麟角的疤痕,你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像个御谜学士一样专心致志想解答这道神秘的谜题,所以现在我想再问一次。”

摩亘回想着,说:“哦……那件事。”

“是什么使你想离开赫伦回家去?”

“是柯芮格变成的一样东西。还有我杀死他时,他眼中的笑意。”摩亘心绪不宁,起身走到窗边,凝视屋外将以西格重重包围的浓重黑暗。

竖琴手在他身后说:“他变成了什么?”

“一把剑,剑柄上有三颗星。”对方沉默不语,摩亘陡然转过身,“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的结论是:没人能强迫我成为那把剑的主人,就连至尊也不能。”

“没错。”岱思的声音依旧没变,但眉间皱起一道淡淡的纹路,“你有没有想过柯芮格是在哪里看见那把剑的?”

“没有,我不感兴趣。”

“摩亘,那些易形者知道那把剑属于你,也知道你无可避免地一定会找到它,就像你找到这把竖琴一样——即使你可能不想拥有那把剑。等你找到的时候,他们会等在那里。”

沉默中,一根饱含松脂的树枝烧得轻声作响。听到那声音,摩亘动了动,说:“我就快到俄伦星山了——那把剑可能在任何地方……”

“也许。但达南曾经告诉我,羿司在制作那把竖琴之前的几百年,就打造过一把剑,从来不给别人看,也没人知道他把剑放在哪里,只有一点很确定:他说他把剑埋在当初铸造之处的地底下。”

“他是在哪里——”摩亘停口。那把剑再度出现在眼前,他看见剑刃上无懈可击、出自大师手笔的设计,看见那三颗星稳固明确、充满意义的造型。虽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还是一手掩住眼睛问道:“剑是在哪里铸造的?”

“就在这里。在以西格山。”

之后摩亘背着竖琴,跟岱思一起下楼,找达南谈话。安静的大厅里,山王跟子女、孙儿们坐在炉火旁。摩亘和岱思进入大厅,他微笑着抬眼凝视他们。

“来吧,坐。岱思,今天我派人去找你时,不确定你是仍在恪司等,还是已经不抱希望,冒险通过隘口了。你总是这么沉默。摩亘,这是我女儿薇朵、我儿子艾絮,这些——”他暂停,抱起一个努力要爬上他膝头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孩子。他们都想听你弹琴。”

摩亘坐下来,一时有点眼花缭乱。一个身材高大、眼睛像达南的的金发男子,一个发色如松树皮的苗条女子,还有十二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孩,全好奇地看着他。

名叫薇朵的女子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对摩亘说:“真抱歉,但碧尔想来,所以我的孩子全都跟来了,而不管我的孩子到哪里,艾絮的孩子也就会跟到哪里,所以——希望你不介意。”她将一只手放在一个年轻男孩的肩上。那男孩一头粗硬的黑发,灰色的眼睛像薇朵。“这是碧尔。”

另一颗黑发脑袋突然在摩亘膝旁冒出,是个几乎还不会走路的小女娃。女娃抬头盯着摩亘看,摇摇晃晃站起来,喝醉酒似的抓着他。他伸出一只手扶住女娃的背,女娃咧开没牙的小嘴对他笑,他也笑了。艾絮说:“那是薇朵的孩子,苏妮。我太太在凯司纳,薇朵的先生是商人,正在跑一趟到安纽因的冬季买卖,所以我们就把小孩通通集中在一块儿。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再把他们分开。”

苏妮紧抓着摩亘的膝盖,摩亘用手指在她后背来回摩挲,突然抬起头:“你们全都来听我弹琴?”

艾絮点点头说:“如果你不介意,请弹奏给我们听。在以西格,那把竖琴和它的制造过程都是传奇,我听说你带着竖琴来到这里时,简直不敢相信,真恨不得把恪司所有的工匠都带来看看,但父亲制止了我。”

摩亘解开琴套,苏妮好奇地把琴套的系绳从他手中拉走。碧尔低声说:“苏妮——”但她没理碧尔。碧尔走到摩亘身旁抱起她,将她耐心地抱在怀里。摩亘察觉到每张脸都充满好奇和期待,只能徒劳地说:“我已经两个月没弹琴了。”没人回话。他打开琴套取出琴,琴身上的三颗星立刻绽现焰芒,火光如水沿着镶嵌银丝的纹路流转而下,一轮轮白色月亮也辉亮满盈。他拨动一根弦,音符在一室沉静中响起,纯粹、甜美,低回不已,如同问句。他听见有人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