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页)

“有,”大君说,“但我想那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如果欧姆要你死,你当学生时,他大可轻易杀了你。他没有因为你脸上有三颗星而做出反应,不像那些——那些没有名字的人。”

“那女人,”摩亘说,“是有名字的。”

“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像她这样的人。比起我知道名字的男人,我更害怕她那隐藏的名字。”

“或许欧姆也把她的名字藏起来了。”莱拉说,不安地动了动,“摩亘,我想你应该让我教你怎么防身自卫。岱思,你跟他说嘛。”

“跟赫德侯争论不是我分内的事。”岱思温和地说。

“你今天下午就有啊。”

“我没跟他争,只是指出他论点不合逻辑之处。”

“哦。唔,那至尊为什么不做些什么呢,这是他分内的事啊。在他疆土的沿海地区,有群奇怪的人想杀死赫德侯——我们可以跟他们作战呀。伊姆瑞斯有军队,安恩的人也都有武装,至尊可以从克拉尔到安纽因聚集起一支军队,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欧斯特兰可以武装保卫自己,”摩亘说,“伊姆瑞斯、安纽因,甚至凯司纳都可以,但那些人却可以像海浪般轻易席卷整个赫德,不到一天,赫德就会变成荒土一片。一定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对抗他们。”

“把赫德人武装起来。”

摩亘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叮当一声:“赫德?”

“有什么不可以?我想你至少应该警告他们一下。”

“怎么警告?托尔港的渔民每天早上出海,只认识海里的鱼;我甚至不太确定赫德农民除了赫德和至尊外,还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其他东西存在。在疆土内六个王国中,只有赫德不曾有巫师效力,因为那里完全没有巫师可做的事。巫师塔里斯来过一次,说那里不宜人居:没有历史,没有诗,而且毫无趣味。赫德的和平安宁就像国土统治力一样代代相传,深植于赫德土地;如果非要打破赫德的和平,那也是至尊的事,不是我分内该做的。”

“但是——”莱拉顽固地说。

“如果我真的带着武器回赫德,叫赫德人民武装起来,他们会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我——而我确实会变成自己国土上的陌生人。武器会像疾病一样,让赫德一切生命的根都枯萎。而且我若未经至尊许可就这么做,他可以取走我的国土统治力。”

莱拉深色的眉毛紧皱着:“我不懂。伊姆瑞斯国内总是在打仗,安恩、奥牟和赫尔过去都有过惨烈的战争,赫伦的老王公贵族之间也曾经打来打去,为什么赫德这么不一样?至尊为什么会在乎赫德武不武装?”

“自然而然就演变成这样。赫德在初垦时期定下自己的律法,这些律法约束了历代赫德侯。赫德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人想来打仗抢夺,那里既不富饶,也没有大片土地,没有权位或神秘,只有适合务农的土壤和天气,而且地方又小,就连安恩古代那些热衷于攻城略地的国王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征服的。人民找出一个符合期望的统治者来维持和平,他们的和平本能就像种子,深深埋在赫德的土里,也在我的血液里。如果要我改变这点,就必须改变我的名字……”

莱拉沉默不语,深色眼睛望着摩亘。他喝口酒,放下杯子,感觉她的手轻轻按在肩上。“嗯,那么,既然你不肯保护自己,我就跟你一起上路,当你的守卫。大君的侍卫里没有人比我更行了——整个赫伦都无人能及。”她眼神越过摩亘,望向蔼珥,“可以请大君允许我去吗?”

“不。”摩亘说。

“你怀疑我的本领?”莱拉拿起餐刀,食指和拇指夹住刀锋,“你看到房间那头那条绑住火把的绳子了吗?”

“莱拉,别烧了屋子。”大君喃喃说道。

“母亲,我只是想让他看看——”

“我相信你。”摩亘说,侧身握住那只拿着刀的手。莱拉的手指纤细温暖,在他掌中微微挣动,像一只被他握住的鸟。一时间,他在艰苦漫长的几个月里几乎已忘记的某种东西,突然触动了他。他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温和:“谢谢你。但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或送命,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我只希望尽量迅速安静地前行,只要能做到这点,我就能安全无虞。”

摩亘看见莱拉眼中的怀疑,但她只是放下刀子,说:“嗯,在这间屋子里我会当你的守卫,这点你总不能跟我争了吧。”

晚饭后,岱思为大君演奏一些出自安恩古代宫廷、没有歌词的甜美乐曲,以及伊姆瑞斯和欧斯特兰的民谣。琴声告一段落时,屋内已一片沉寂,只剩下他们四人,烛台上的蜡烛也都快烧尽。大君迟疑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