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这世上有很多谜题,凯司纳院墙内那些上了锁的书可不是全部。”

“没错。我从没读过御谜学,但我多少也知道人不能同时回答所有谜题。卢德正尽力而为啊,你到底要他怎么样?跟赫德侯一样跑到俄伦星山,失踪不见吗?”

“不。我要他回到这里来。”

“见赫尔的鬼了,你要他回来干吗?你是打算要死了还是怎么着?”

“杜艾。”瑞德丽悄声劝阻,但杜艾顽固地等待国王回答。在两人烦躁又顽强的情绪下,她仍感觉得到他们之间那超越一切定义的紧密联结,仿佛活生生的生物。麦颂沉默不语,杜艾一推椅子站起,气冲冲地说道:“玛蒂尔的骨头在上,我真希望能看见你这颗泥淖一样的脑袋在想什么!”他甩门离去,劲道之大连石壁似乎都为之摇晃。

瑞德丽叹了口气,看着麦颂。他虽然身穿华丽的长袍,在阳光下看起来却如巫师的诅咒般黑暗、不可动摇。“我开始痛恨春天了。我又不是要求你把全世界解释给我听,只是要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在席因·克洛格来这里开会时去拜访玛拉·克洛格,仅此而已。”

“萨聂·罗斯是谁?他为什么弹奏无弦竖琴?”

瑞德丽在原地伫立片刻,从耗费过无数小时研读、如今快要忘却的谜题中翻找答案。然后她转身,房门再度甩上前听见麦颂的声音:“也不许去赫尔。”

瑞德丽在图书室里找到杜艾,他正盯着窗外。两人并肩靠在窗旁,俯视王宅外沿着缓降坡分布、延伸到港口边缘四周的城区。商船正随着上午的潮水慢慢滑进港,五颜六色的船帆在风中收束,像疲惫的叹息。她看见白绿相间的船帆,那是达南·以西格的船,从以西格山带来精致绝伦的工艺品。她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也许那个北方王国除了美丽的货物外,还送来了更宝贵的消息。身旁的杜艾动了动,古老的图书室里有蜡、皮革和古旧铁盾的气味,这里的宁静让他的神色恢复沉着。他轻声说:“他真是超级猪脑袋,任性专横,又惹人恼火,安恩三大地区没人比得上他。”

“我知道。”

“他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眼底有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像个坏心的咒语……我很担心。如果要我二选一,是跟他一起盲目地踏进万丈深渊,还是跟安恩的王公贵族盛装在苹果园里散步,我会闭上眼睛踏进深渊。但是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瑞德丽双掌托腮,“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要我们全待在家里。我真搞不懂他。我问他我为什么不能离开,结果他问我萨聂·罗斯为什么弹奏无弦竖琴。”

“谁?”杜艾看着她,“怎么可能……他为什么弹奏无弦竖琴?”

“跟他倒退走路、只剃头不刮胡子是同样的原因,那就是‘没有原因’。他是个可怜人,倒退着死去。”

“哦。”

“他无缘无故倒退走路,结果跌进河里,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但大家认为他已经死了,因为没有原因——”

“好啦,”杜艾温和地抗议道,“你再讲下去可没完没了了。”

瑞德丽微笑。“你看,你没有命中注定要跟御谜士结婚,害你少受多少教育。”她笑容退去,低头看着陈旧灰泥上的一道裂缝,“我觉得自己像在等一则传说从北方南下,随着春天的流水冲破冬季……但是,杜艾,一想起以前那个把贝壳凑在我耳边,让我听海浪声的农夫的儿子,我就好替他担心。他去了好久,已经一年没有音信,全疆土也没人知道至尊竖琴手的下落,连他的半声琴音都不曾听到。至尊绝不会让摩亘离开他自己的国土这么久,我想他们一定在以西格隘口出了什么事。”

“就我们所知,摩亘的国土统治力并未传给他弟弟。”杜艾安慰瑞德丽,但她只是不安地动了动。

“那他人在哪里?他至少可以捎封信回自己的国土啊。商人说每次一停靠托尔,翠斯丹和埃里亚都等在港边,希望能听到摩亘的消息。就连他在以西格发生了那么多事,都还记得写信。听人说,他双手上有像雪麟角一样的疤,还可以变成树……”

杜艾低头瞥了双手一眼,仿佛期望看见掌心有凋萎月亮般的白色角状疤痕:“我知道……最简单的做法是去俄伦星山,问至尊摩亘的下落。现在是春天,隘口的路应该逐渐通了,或许埃里亚会这么做。”

“离开赫德?他是摩亘的国土继承人,他们绝不会让他离开。”

“也许吧。但是人家说,赫德人顽固之至,就像女巫的鼻子长又长。埃里亚说不定会这么做。”杜艾突然探出窗外,视线转向远方两排骑马穿越草地而来的人,“他们来了,穿得花枝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