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军坡(第3/22页)

这一带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传说。

二十里外,住在鹰嘴山下的人们说,山上某个石块里包裹着一块价值连城的鹰形碧玉,只有敲开每一块石头才能找到它,但敲轻了敲不开石头,敲重了会将玉也敲坏。

与画眉村一山之隔的金鸡沟的人们说,他们金鸡沟有一只常人难得一见的鸡,鸡毛、鸡冠、鸡身都是黄金的,却能跑、能叫、能啄人。太阳出来之前,第一声鸡鸣便是它发出来的。

如果谁能听到第一声鸡叫就找到金鸡所在的位置,并将金鸡捉住,金鸡就会被谁驯服。

诸如此类的传说并不鲜闻少见。

在别人讲述或者自己转述这些传说的时候,或许不少人幻想过一块罕见的碧玉隐藏在石头中,等着一柄轻重恰当的锤子将它呼唤出来;也幻想过一只黄光灿灿的金鸡在某个山头引吭高歌,等待一个不早不晚的人将它驯服。

可是谁会将整座山的石头一一敲开?谁会去寻找第一声鸡鸣?

“听过。当然听过。”老祖回答道。

“你父母就是守护将军头的巡山人。他们是为了守护将军头而死的。”马三叔爷说道。

“那不过是没有根据的传说而已!谁都没有认真相信过,不是吗?你知道将军头是什么吗?是金的、银的,还是骷髅头?谁会为了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将军头抛却性命?抛弃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老祖激动不已。马三叔爷的说法比之前村里人的说法还没说服力。可马三叔爷在弥留之际说出这番话,让他又不得不信。

马三叔爷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将军头需要年轻人守护,我们才不愿让孩子们走上功名之路,离开这里,离开他们祖先发誓要世世代代守护的地方,倘若离开的话,就会遭到诅咒。”他遗憾地看了老祖一眼,说道,“马将离便是应了诅咒而来。”

“我不信!那你为什么支持我读书,让我离开,让我遭受诅咒?”老祖嘴唇痉挛,如被刀割的鱼。

“我以为你最多考上秀才,留在附近教书,没想到你会更进一步。我也尝试让你留下,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你。”马三叔爷充满歉意地说道。

“你说谎!你从来没有留过我。你甚至没有提醒过我关于诅咒的事。”老祖摇头。

马三叔爷叹道:“我没想到会这么灵验。”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马望青的惨叫声,接着是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便是夫人大喊:“将离!”

马三叔爷惊慌地从床上撅起半截身子朝窗户看去,可烟雾缭绕中哪里看得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急道:“快去看看孩子!”

老祖听到惨叫声便有不同寻常的不祥之感,但眼前的马三叔爷有太多谜底要给他揭开,这让老祖首尾难顾。

“孩子要紧!”马三叔爷喊道。

老祖这才冲出了房间。

到外面一看,马望青正捂着脸痛苦地号叫,夫人脸色煞白,惊呆在原地,马将离坐在地上东张西望。

“猫、猫、猫!”马将离看见父亲出来,指着屋侧说道。他比这几个大人要平静从容得多。

“怎么回事?”老祖问夫人道。

夫人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老祖走向马将离,想把他抱起来。才迈出两步,屋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调虎离山!”老祖恍然大悟!

老祖掉头跑进屋里,冲到床边,只见马三叔爷的脸上蹲着一只黑猫!那只猫的嘴正对着马三叔爷的鼻子吸气。之所以能看出它在吸气,是因为老祖看到那只猫的肚子迅速鼓胀起来,而马三叔爷的皮肤迅速瘪了下去。就连他脸上伤口外翻的肉也往回缩。

它就如一只巨大的吸血蚊子,要将马三叔爷皮肤下的血肉全部吸干。

马三叔爷两手摊开,已经失去了知觉。

老祖急忙爬上床,挥拳击打黑猫。

老祖一拳打在黑猫鼓胀的肚子上,那猫的肚皮发出“嘣”的一声,如同击打在鼓面。

老祖手指又麻又痛,而黑猫纹丝不动。

老祖接连打了七八拳也无济于事。

眼看马三叔爷越来越瘦,皮肤紧贴骨头,如同葬礼上扎的纸人一般,老祖转身去拿了一把剪刀,心想:鼓皮打不破,总能扎破吧?

老祖握着剪刀刚刚回到床边,那黑猫立即一跃而下,眼睛眯了眯,猫须翘了翘,露出得意的眼神。

老祖挥着剪刀朝它刺去,它居然猛地一跃,从他头顶跃过!

等老祖回身过来,黑猫已经不见了。

因为不知马三叔爷情况怎样,老祖无心追赶它。老祖放下剪刀,推了推马三叔爷,没有反应;探了探鼻子,已经没了气息。

床上的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马三叔爷。

此时的马三叔爷只剩皮包骨,嘴巴朝天张开,眼窝深陷,且周围漆黑一片,脸色枯黄,如熏了好几个月的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