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低语 -3-(第2/3页)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虽说埃克利的叙述已经让我做好了准备,但直到此刻,回想当时的震撼,我依然会颤抖不已。后来,我也向其他人描述过这段录音,他们却认为那只是拙劣的伪造之物或疯子的胡言乱语。如果他们亲耳听过那张受诅咒的唱盘,或者读过埃克利的长篇叙述,尤其是充满恐怖细节的第二封信件,或许他们的想法会完全不一样。说到底,都怪我没有违背埃克利的意愿,播放录音给其他人听,而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又全部遗失,同样是巨大的遗憾。我拥有对那些真实声音的第一手印象,也了解事件背景和相关情况,因此对我来说,这个声音就异乎寻常地可怕了。它紧跟着人类声音响起,仪式性地应和前一个声音,而在我的想象中,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回应来自无法想象的外层地狱,穿过了无法想象的黑暗深渊,自己拍打着翅膀飞进我的耳朵。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未曾播放过那张亵渎神圣的唱盘,但过去的每时每刻,乃至此时此刻,我都能听见那微弱的、梦魇般的嗡嗡声,清晰得就像第一次听到它那样。

咿呀!莎布-尼古拉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林之黑山羊!

尽管这个声音始终回荡在我的耳畔,可我至今无法准确地解析它,也无法将它形象地描述出来。它就像某种恶心的巨型昆虫在用嗡嗡声笨拙地模仿异族语言,我非常确定发出声音的部位与人类或任何哺乳动物的发声器官毫无相似之处。这声音无论是音色和音程,还是使其彻底脱离人类和地球生命范畴的泛音,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特点。它的出现是那么突兀,第一次听到几乎吓昏了我,在茫然的眩晕中我听完了剩下的部分。嗡嗡声念诵出更长的第二段话,比起听比较短的第一段话产生的无限邪恶感,更是加强了许多倍。录音在波士顿口音男子清晰异常的吟诵中戛然而止,机器自动停止播放,我却傻坐在那里,久久地盯着机器。

毋庸赘言,后来我反复播放这张让人震惊的唱盘,参照埃克利的笔记,想尽办法研究和分析其中的蕴意。在此重复我们得出的全部结论既毫无用处又令人不安,简单说来,就是我和埃克利都同意,我们找到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通往神秘而古老的人类宗教中某些极为可憎的原始习俗。在我们眼里,同样显而易见的是隐藏的外来生物与人类中的某些成员保持着古老而错综复杂的同盟关系。这种同盟关系有多么广泛或深入,现状与过去相比有什么变化,我们实在无从猜测,但这条线索至少创造出了一个供我们提出无数恐怖猜测的空间。人类与无名虚无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可怖而古老的联系,并划分为数个明确的阶段。它意味着,在地球上出现的邪恶魔物来自位于太阳系边缘的黑暗星球犹格斯,但犹格斯本身只是某个可怕的星际种族的前哨站,这个种族的真正起源还在更遥远的地方,甚至远在爱因斯坦时空连续体或最宽泛的已知宇宙之外。

另一方面,我们继续讨论那块黑色岩石以及将它安全地运到阿卡姆来的办法。埃克利不建议我去探访他噩梦般的研究现场。出于某些原因,他不敢将石块托付给能够想到的一般运输路线。最后,他决定带着石块穿过整个县去咆哮瀑布镇,利用波士顿经基恩、温彻顿和菲奇堡等地至缅因的铁路寄给我,虽说这么一来,他就不能沿着干线公路去布莱特尔博罗,而是不得不走一些更偏僻的穿林道路了。他说在寄出唱盘那天,他注意到一个人在布莱特尔博罗的邮局附近徘徊,举止和表情都非常令人不安。这个人似乎很想和工作人员交谈,后来还跳上了运输唱盘的那列火车。埃克利说,在得知我顺利收到唱盘前,他始终有些提心吊胆。

就在那时,也就是七月的第二周,我写给他的又一封信寄丢了。埃克利寄来一封焦急的询问信,我才知道这件事。经过这场风波,他请我不要再使用汤申德的地址了,而是将所有信件都寄到布莱特尔博罗的邮政总局。他经常去那里看看,或者自己开车,或者搭乘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近来取代了火车支线上缓慢的客运服务。我能觉察到他正变得越来越焦虑,因为他详细地描述了守门犬在无月之夜越来越频繁的吠叫,还有清晨他多次在道路和后院泥地上发现的新鲜爪印。有一次他说见到了密密麻麻的印痕,对面是同样密集和坚决的守门犬爪印,并随信寄来令人不安的照片证明此事。拍下这张照片的前一晚,守门犬的吠叫和咆哮前所未有地激烈。

7月18日星期三上午,我收到了来自咆哮瀑布镇的电报,埃克利称他通过波缅铁路的5508次列车寄出了黑色岩石,列车于标准时间中午12点15分离开咆哮瀑布镇,按计划将于下午4点12分抵达波士顿北站。根据我的计算,岩石最迟将在明天下午送到阿卡姆,因此星期四我为此等了一个上午。可是,中午来了又去,石块却没有出现,于是我打电话给邮局,得知没有收到给我的包裹。我顿时慌张起来,立刻打电话给波士顿北站的货运代理,惊恐地得知寄给我的东西根本没有到站。前一天的5508次列车只晚点了三十五分钟,车上没有任何包裹的收件人是我。货运代理向我保证,他会请公司展开调查。那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连夜寄信给埃克利,向他陈述我遇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