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夜】 火间虫入道 [34](第2/10页)
湿润的触感,土与草的气息。
夕阳,夕阳映照川面。
岩川那时正看着河川。他坐在堤防上,就只是心无所思地——
为什么?——
自己在河岸干什么?——岩川觉得不可思议。
岩川刚转调到目黑署时,已经确定晋升警部补。虽是辖区警署,刑事课的职务依然十分繁重,特别是岩川身为中层管理,照理说没那种空闲时间。
那天应该是早班吧。工作刚结束,在回家的途中,为了转换心情到河岸欣赏风景——
不,并非如此——
岩川当时是偷溜出去的。
没错,不管跟踪也好,调查也罢,总之岩川随便找了个理由,在夕阳尚未西落前早早溜出警署。他翘班了。
这么说来——那一阵子好像天天都是如此。不,总是如此。
来到目黑署后,有好一阵子岩川总会溜出警署,到河岸或公园徘徊游荡,消磨时间。他讨厌待在警署,更讨厌回到家里。
为什么——
为什么讨厌?
明明是自己做的事,现在的岩川却无法理解当时的心情。工作的确很无趣,觉得没有意义,也感受不到成就感。
但是——
还是不懂。
那时……
那个少年最初对岩川说的话——虽然岩川已经不太记得了——似乎是怜悯、安慰的话。
岩川那时的表情应该相当悲怆。除非是受伤或跌倒在地,否则再怎么不怕生的孩子,总不至于与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亲密攀谈吧。
您碰上了什么痛苦的事吗?——
他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岩川愈想愈觉得自己那时的表情应该非常痛苦,令人不忍卒睹。
可是——
究竟那时候在烦恼什么呢——岩川苦思不得其解。
抛下工作与家庭不管,懊恼到连毫无关联的路人,而且还是个小孩子都前来关心——到底是为什么?记忆中似乎并没有碰上如此悲惨的境遇。但是——
这么说来,好像有段时期觉得生活痛苦不堪。
岩川的身体仍然记得曾叹过数不清的气。
觉得很讨厌,很讨厌。
可是究竟是什么令他那么讨厌?
唉,记忆依然模糊不明——
可是即便如此,当时仍旧比现在好上太多了吧。
反正早就结束了,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一旦觉得无所谓,脑中立刻被更无谓的记忆所盘踞。
不行——
意识开始蒙眬。
瘾头似乎发作了。
在还没想起之前就睡着的话,会失去记忆的。
下次醒来或许岩川就不再是岩川了。
讨厌这样,但是——
但是这样也好。
这样就好——腹中的老头子说。
3
少年亲密地向他搭讪。
是梦。
听到语带怜悯的问候,(梦中的)岩川迟钝地回过头。长满堤防的杂草在余晖中随风摇摆。
好亮。因为太刺眼了,(梦中的)岩川眯起了眼。射入瞳孔的光量减少,说话者的轮廓浮现。
眼前站着一个黑色、瘦小的影子。
影子对他微笑。
“觉得■■吗?”
似乎在说什么。
影子露出洁白的牙齿。
听不清楚。
“您很怕■■吧?”
不对,并非听不清楚,而是听得见但意思不通。不,岩川应该也懂他话中含义,但(做梦的)岩川没办法辨识这句话。证据就是面对少年的问题(梦中的)岩川有所回应。岩川在不知不觉间响应起听不清楚的问题。
——没这回事,绝对没这回事,我只是有点疲累,工作太忙了。
为什么要对不认识的孩子说明?
(做梦的)岩川不懂理由何在,但是(梦中的)岩川似乎不觉得奇怪。孩子笑得更灿烂了,在(梦中的)岩川身旁坐下。
孩子说:
“但是我看您每天都在这里叹气呢,您是警部补吧?”
——嗯,你真清楚。我以前跟你说过吗?
是啊——少年说。
不可能,那天是第一次见面——(做梦的)岩川非常确定,但不知为何(梦中的)岩川却对少年没有任何怀疑。
但这并不奇怪。这是重现过去的梦境,与少年对话的是(梦中的)过去的岩川,而抱着疑惑的则是(做梦的)现在的岩川。
“您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少年的表情天真无邪。
——不顺心?嗯,很不顺心啊。算了,也不是从现在才这样的。
是的,很不顺心。岩川的人生处处碰壁。
——我啊,原本想成为一个画家呢。
干吗对陌生孩子述怀?
——虽说能不能当成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我根本没有才华。
岩川一直想当个画家。
他喜欢画图,想好好地学画,但是却被阻挠了。
阻挠他的是——父亲。
岩川的父亲是白手起家的贸易商,在商业上获得极大的成功,但却英年早逝。(梦中的)(以及做梦的)岩川回想父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