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猫 玫瑰十字侦探的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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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看,这举的不就是右手吗?”

近藤一脸满足地说,把那张熊也似的脸转向我。

满脸大胡子。

“怎样?看起来难道不像这样吗?”大胡子男几近咒骂地说道,握起右手举到脸旁,摆出和摆饰物相同的动作来。

近藤长了满脸粗硬胡子,头上缠了条手巾,身上穿着棉袍,脚下趿着衬牛皮的竹皮草履,一副盗贼模样。所以即使体形本身非常相似,看起来依然不像只猫,至多像狸猫,不,还是像头熊。

近藤背后的地上是为数惊人的成片招猫,大中小应有尽有,约莫有两百个之多吧。

近藤就站在它们正中央,摆出相同的动作。大批招猫由于风吹雨打,每一个都变得灰头土脸,而近藤也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那画面看起来就像隐神刑部狸猫 [1]率领着它的八百八狸猫部下在同时敬礼。

“知道啦,知道啦,收起你那个动作啦。”

我极厌恶地摆出倦怠感全开的表情,牵制近藤。再继续让他顺着竿子往上爬,我可吃不消。

虽然我的臭脸反正不会有屁用。

不出所料,狸猫头目更加猖狂起来地说,“怎么样?明白了吗?”

“再明白不过了。我的朋友,全日本首屈一指的连环画画家,近藤有岳大师的渊博知识,实在让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我这个浅学无知的制图工,在近藤大师面前,也只能如同秋天的稻穗般,深深地低头行礼——怎样,你满意了吗?”

“不。”

近藤交抱起胳膊。

这次看起来像个达摩不倒翁。

“本岛,我啊,并不是为了启蒙我浅学无知的总角之交,才大老远跑到世田谷这儿来的。当然,我也不是想来参加‘拿米来’区民大会 [2]。”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骚动了呢。那个时候你根本还没有复员回来吧?”

这家伙真随便——或者说,真挖苦人。受不了,外表豪放不羁,骨子里头却这么阴险。近藤接着又说了什么“我家代代都是净土宗,这家寺院是曹洞宗,所以我也不是来参拜的”。

“好了……本岛先生,那么我俩为何会身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你真啰唆。我买就是了。我去那里的摊子买给你,你等一下吧。顺便还奉送护身符给你,好吧?”

“福钱,是吗?很好,钦准。”

近藤这才总算露齿笑了。

我啧了一声,往大门前面的小摊走去。

事情的源头,要追溯到约十天以前。我阴错阳差地被卷入了一桩与美食有关的国际美术品盗卖事件——我私下称之为山颪事件——在一场大骚动之后,事情告一段落,我刚重新恢复日常生活,这事又接踵而来。

事件结束,我的身份从那个侦探的手下,又恢复为一介电气工程公司的制图工。

同一时期,我的总角之交,也是邻居的连环画画家近藤,总算从他热爱的古装剧饱受抨击、最后惨遭腰斩的打击中振作起来,百般委屈地画起画商委托的侦探剧连环画。

标题决定为《神妙侦探帖》。

白面贵公子私家侦探梦野塔十郎,带着助手新之辅少年一起痛快消灭恶势力的惩恶扬善武打剧——预先设定是这样的内容。

我真心觉得这听起来很有趣。

因为过去近藤画的连环画,净是些妓女遭到拷问、武家千金遭到活埋等,剧情曲折离奇的古装剧。而且近藤的画风写实得连我看了都觉得不忍卒睹,更别说是连环画的儿童观众了,看了绝对会哭出来,保证会被吓哭。所以这新的路线是正确的——我再三如此称赞近藤。

然而故事毫无进展。

即使对他又哄又骂,软硬兼施,故事也完全没有进展。

一会儿说什么不会画手枪,一会儿说什么不会画汽车,每画一张,每涂一笔,手就停滞下来。

然后,荷包见底了。

连环画是靠日薪糊口的工作,这无关画得多好,剧情有多精彩。少画一张,就少一张的收入,就是这么回事,拖太久就会被开除。简而言之,连环画画家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能够稳定量产的技术。

画商也根本不是想要什么优秀的作品。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连续不断地画,受欢迎就尽量拖,不受欢迎就变更为受欢迎的路线——这样的随机应变,才是受欢迎的秘诀。这种事就连门外汉的我都可以轻易想通。连环画画家必须像艺术家般专心致志,像工匠般银货两讫,像流行小说家般稳定量产。然而近藤却像文学家般苦恼,像巨匠般考究,像艺术家般陷入创作空白期——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