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夜】蛇带(第3/10页)

当然,登和子她们也不送和式膳食到客房。

饭店有宽敞的洋风食堂——餐厅,而且在客房点的餐,也是用像手推车的东西送过去的。主厨是外国人,如果客人要求,好像也供应和食,不过是请外头的餐馆制作送来。餐点几乎都是西餐。

比方说面包、肉、汤,还有许多名字复杂的料理,全是登和子没尝过的食物。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味道。

不只是登和子。没有一个女仆知道自己送上桌的料理是什么滋味。

虽然外面穿的是洋装,但实质是日本人。

所以在计较体形、面相之前,首先实质就格格不入。这身女仆制服,与登和子等人是不匹配的。

她也听不懂英文。

好像只有栗山会说英语,其他人都只会几个单词。登和子也学了打招呼等最起码的词语,但她实在不认为洋人听得懂,而洋人说的话她更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觉得客人一定也觉得很不方便。

对方是付了钱从远方——而且是非常遥远的远方——光临的客人,所以她也想要真心诚意地服务,却力不从心。

太没出息了。

不过没办法。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如果被这家饭店扫地出门,她就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她迟了一些经过走廊,碰上阿节正一脸扫兴地从客房走出来。

阿节是资历最浅的新人女仆。

她进来还不到三个月,所以现在也还在见习期间吧。她的长相很像中华海碗图案上的中国孩童,是个子极娇小的姑娘,但不知为何,登和子觉得她是最适合女仆制服的一个。

阿节很聒噪,经常跌倒,是个明朗但粗心的姑娘。

阿节一看到登和子便问,“登和子姐也要来整理客房吗?”

“阿节你呢?”

“栗山女士叫我去庭院捡垃圾。她说我铺的床铺皱巴巴的。我都拼命拉过了,才没皱呢。绝对是平的才对。”

“你拉完被单后是不是又坐上去了?”

“啊。”

阿节张口,稍微抬头说,“这么说来我坐了。”

“这样怎么行呢?”

“不行吗?我很轻呀。”

“再怎么轻,你也不是纸,会压出屁股的形状。就连手按上去都会凹陷,坐了当然会变皱。床单得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才行。”

“床铺好讨厌哦。”

日本人直接在地上铺床睡比较好,都没那种问题——阿节说。

登和子觉得都是一样的,但没说话。阿节一定是那种把被褥铺得平平整整后,再一脚在上头踩出脚印的姑娘。

“我讨厌外国人的床,因为底下是空的。而且我也没那么厉害,可以睡在那种像板凳的东西上,说真的。一想到睡觉的时候底下可能藏个人,教人怎么睡得着嘛。这样说不太好,但真的不知道外国人在想什么。”

她真的很聒噪。

“会撞到小腿,而且睡着睡着,还会摔到地上。”

这……才是真心话吧。

登和子比较喜欢西洋的床。

虽然她还没有机会睡,不过高出地面许多这一点十分吸引她。

地面……

会有蛇爬过来。

那恶心的长虫,不管在木地板还是榻榻米上,都会慢吞吞地蠕动来蠕动去。而被褥就铺在地上。即使是被褥底下——不,就连被褥里,蛇都会钻进来吧。那么一来,闪都没法闪。

西洋的床有脚。

蛇那么卑鄙,一定会顺着床脚轻易爬上来,但她总觉得——虽然毫无理由——难以想象。蛇连柱子都爬得上去,而且不管是屋梁还是阁楼里都有蛇,而床脚那么短,一定两三下就会爬上来了,但登和子还是觉得比直接钻进被子里要好得多。

又在发呆了——阿节说。

“登和子姐,你在想什么?”

“咦?”

“我都是在开始思考之前先行动,思考完之前话就先脱口而出了。我从来没有像你那样思考过什么呢。我觉得像那样想事情比较浪费时间啦,说真的。”

没错,登和子常被人说神情恍惚。

不过大部分时间,登和子都不是在沉思。

这种时候,登和子大多都在想蛇。

想起蛇,战栗不已,恐惧万分。

只是这样而已。

“我……”

登和子正要开口时,传来栗山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阿节、小登,不要再摸鱼了……

阿节叫了声“哎呀讨厌”,差点跌倒。

而登和子……

2

那有点奇怪呢——阿节说。

“很奇怪,对吧?我自己都笑了。”

不是那种意思啦——娇小的姑娘说。

“哪种意思?”

“不是好笑的那种奇怪啦,是很古怪的奇怪啦。我这人好像慌慌张张,粗枝大叶,所以不会笑别人。因为我没资格笑别人嘛。”

阿节你才好笑呢——登和子说,结果阿节鼓起腮帮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