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水、血,以及浓稠之物 ⅩⅫ 两天前 君子酒店

希德妮看见维克托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一定在做梦。

夜深了。落地玻璃外的天色已黑——或者说,对于这样一座城市而言,这就算是黑夜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到自己的床上。这时,她瞟到了那张报纸,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摊开的报纸就搭在维克托所躺的沙发一侧。粗黑的线条最先吸引了她的注意,但留住目光的是下方的照片。希德妮胸口猛地缩紧,呼吸不畅,仿佛又一次溺水——塞雷娜的喊声从院子里传来,她身穿厚厚的冬装,胳膊挎着野餐篮,急切地催促希德妮快些,不然冰就全部融化了,其实在一层薄薄的霜雪覆盖下,湖面的冰已经融化——但当她强行闭上眼睛,包裹她的并非寒冷彻骨的湖水,而是一年后有关旷野的记忆,漫无边际的霜草、尸体以及姐姐的鼓励,接着是枪响,在耳畔回荡不休。

完全不同的两天,完全不同的两次死亡,重叠,旋转。她眨眨眼,驱散回忆,照片仍在原处,微笑的男子纹丝不动地盯着她,而她根本挪不开视线。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她本能地伸出手,越过维克托,摸向印有照片的那张报纸。

一切犹如电光石火般发生。

希德妮捏住报纸,再次抬手时,前臂擦到了维克托的膝盖。她还来不及转移重心,收回身体,维克托猛地向前一冲,睁开空洞无神的双眼,一把钳住她细瘦的手腕。毫无征兆的,疼痛突然撕裂手臂,贯穿全身,如波浪般席卷了她。比溺水还难受,比中枪还痛苦,超越了她所经历的一切折磨,仿佛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崩裂了。希德妮只能做一件事。

她放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