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页)

阿吉拉尔的头上毫无遮盖,直接承受着无情阳光的击打。玛丽亚也一样,一条条发辫露在外面。三名刺客的兜帽都统统被扯下,剥夺了他们所拥有的任何神秘感、任何一点隐匿的暗示。唯一戴着兜帽的只有那些行刑人,他们——两名肌肉虬结的男人,走到他们的一侧,面孔隐藏在黑色的衣物之中。

卡勒姆眨了眨眼睛。他能够同时看见聚集在他周围的人群,以及各居其位的实验助手。还有,当然了,那天使的脸庞,椭圆形的脸庞同时因冷漠和忧虑而变得苍白。加叠在这两副图景之上的是一个记忆,短暂而尖锐,记忆中他坐在自己牢房的地板上,涂画着、如一个着魔的人般涂画着;那张粗略的炭笔画上是一个身形庞大、胸部宽大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兜帽——

“跟从它,卡勒姆。”天使的声音响起,卡勒姆重新落入那痛苦与灼热之地。

大步走在那一组囚犯之前的是一群教士,身穿白色祭服,主教帽高高架在头顶,权杖举在身前。他们朝人群挥舞着祝圣手势,人群的欢呼一开始只是喃喃低语,随后逐渐变强,直到刺客们被那声音所淹没。鼓点在他们的耳中击打,让嘈杂和混乱感又增添了几分。

阿吉拉尔在明亮的阳光下眨着眼睛,注视着那些奇特的衣装。有些人将自己的脸涂成奇怪的颜色,一排接一排的观众冲他们叫嚣着充满仇恨的称呼。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味,那些打扮成恶魔四下跳跃的人也许是在表演某种受难剧,或是在试图驱赶如此多罪人的死所召唤来的邪恶灵魂。又或者,也许这是为了恐吓罪人们自己,让他们先品尝一样毫无疑问正在地狱等待着他们的前景。

实际上,红斗篷们罕见地担当起了刺客们的保护者。疯狂的人群正竭力向囚犯们靠近,想要亲手将他们撕成苹果。

阿吉拉尔只怜悯他们。如果你们知道,他想着,如果你们知道你们正在为那些捍卫你们的人的死而叫好的话。他们也同样是圣殿骑士的囚徒,他们被无形的锁链约束却毫不自知。

本尼迪克托走在玛丽亚和阿吉拉尔前面,转身望向他们。他的面容平和、宁静。

“我们死于今日,”他向他们保证,“但信条长生不灭。”

阿吉拉尔嫉妒他的平静——和他的确信。

他们三个继续挪步向前,踉踉跄跄地踏入一个巨大、开放的平台上,以直面那向他们逼近的真正现实,那痛苦的死亡。柱子直立在平台上,在其底部堆放着大捆树枝。一群穿着戏服的折磨者专注地站在那里,身旁放着大桶的油。

这个圆形剧场的搭建只有一个目的——折磨并处死异教徒。它比阿吉拉尔想象的要大得多。上百、也许有上千名观众簇拥着,挤满了四面的三层座位。

然而,尽管在地下监狱里他们有其他的“异教徒”做伴,现在却只有这三名刺客被带了上来。显然,他们的死亡是这场活动的高潮所在。

从他们头顶上高高的绞刑架上,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异端审判官正俯视着他们。伴随着一阵痛苦的负疚感,阿吉拉尔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正是刺客们拼尽一切想要救回的阿迈德小王子。

在中央,某种可以被称作是王座的位置上,坐着三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全都带着严峻、审视的表情。阿吉拉尔认出了每一个——费迪南国王和他的妻子伊莎贝拉,曾经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以及托马斯·德·托尔克马达……大宗教审判官。尽管手握如此巨大的权力、带来如此多的恐怖,他却是个小个子男人,坐在威严的国王和皇后之间,他显得几乎像个侏儒。

如果说欧哈达是那个抓住了阿吉拉尔的父母、将他们带到一个如此地一般地方的人,那么托尔克马达就是下令并执行了他们处刑的人。当阿吉拉尔注视着这个男人时,纯粹、强烈的仇恨在他的心中升起。

阿吉拉尔曾专注研习过关于多明我会修士的一切信息。托尔克马达从相当年轻时起就一路快速晋升,成为了索哥维亚圣克鲁兹一所修道院的院长。他就是在那里遇见了那个正端坐在王座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注视着走上平台的刺客们的女人。托尔克马达在伊莎贝拉皇后年轻时就作为她的告解神父,一直向她进行谏言。他说服她嫁给了费迪南国王以巩固权力基础,而这种权力正可以被托尔克马达——以及圣殿骑士团——加以利用,以实现他们的目标。

他那备受宠爱的编年史编纂者塞巴斯蒂安·德·奥尔梅多,热情地将托尔克马达称之为“异教徒的铁锤,西班牙的明光,他国家的救主”以及“他教团的光荣”。阿吉拉尔不知道德·奥尔梅多所说的“教团”是指哪一个,多明我会?还是圣殿骑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