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亡与迷恋(第3/5页)

她转而设想,如果跟罗德里克是在伊斯冷她的房间里相见情况又会怎样,但似乎好不到哪儿去。而后她尽量去想象在邓莫哥他自己的房间又会是什么样,但此种无凭无据的空想终究毫无结果。

可最后她的脸上还是展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这来源于一场爆发似的灵感。她想起了几个月前看到的山巅城堡。她身着翠绿衣裙,倚门而立;罗德里克一身华服,骑马驰骋旷野。他朝她驰近,在她面前站定,下马鞠躬,吻她的手背。而后,他的眼里燃起一团烈火,猛地拉她抱在怀里,亲她的嘴唇。

城堡里,日光明媚、氛围轻盈,窗上挂着丝绸织锦的帘子,阳光透过数十个水晶窗温柔地洒进来。罗德里克走近,穿着帅气的紧身衣,而此刻她渴望着他的手触摸自己肌肤的感觉。他们靠得越来越近,最后双双除却了累赘的衣物。她把曾经抚摸她大腿的那只手的记忆加以夸大,想象着他整个人靠拢的触感。但只有一点她无法描绘,实际上,她感觉自己对此有些抵触,也就是他的胯下之物。虽然她见过无数次牡马的私物,但从没见过男人的。不过至少在形状上该差不多吧。

她忽然发现这些想象实在太荒谬,于是调整过来,变作他与她脉脉对视。

但似乎还缺了一点儿什么。当她意识到所缺之物时,一阵无比的惊骇迅猛地攥住了她。

她记不起罗德里克的脸!

她可以用言语形容,但在她昏睡的头脑中却无法看见。于是她又决然地把场景再次改变,换作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还有最后一次——

毫无意义。仿佛只手捕鱼般徒劳无益。

她睁开眼,发现奥丝姹已经睡着。失落中,安妮望着窗外的风景往后飞驰,开始想象在这个连地名都不知晓的乡间,居民们会是些什么样的人。

但同时仍没有放弃对罗德里克面孔的徒然搜索,不知何故,她意识到了某种别的什么,并且忆起了一张别样的脸。

是张戴着面具的琥珀发色的女人的脸。安妮几乎用了两个月才把那场幻觉驱逐,还有那个噩梦。但现在两者都同时重现,相互交织,絮叨着要求她的注意,赫斯匹罗护法的担保丝毫不起作用。忍受了三天的沉默和奥丝姹的闷气,却仍没有和好如初的迹象,于是对那天汤姆窝石峰上的记忆就像瘙痒那样困扰着安妮,让安妮恼火。但唯一解决的办法只有思考。

那天发生了什么?她晕倒了吗,就跟护法大人认为的那样?那无疑是最让人放心的解释,也是安妮经常告诉自己的说法。但她知道,在她心中事实并非如此。

在她身上的确有什么发生过,她见到过一位圣人,或者魔鬼,并且听过它的一席话。

她的脑中有一个声音回荡,类似于某种规劝或者叱责。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怎能只想着自己和罗德里克?母后跟父王已处于危难之中,或许是整个王国,而这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对此,她没有做任何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只去追寻那无果而自私的爱情。护法的话只不过给了她一个逃避的借口而已。

“不,”安妮压抑住自己的呼吸,“那不是我的声音,是法丝缇娅,是母后。”

但她知道,不是她们。那是维吉尼亚·戴尔。她的声音透过墓中石棺的那道缝隙,传到了这里。维吉尼亚·戴尔,第一位女王,家族最远古的先祖。

维吉尼亚·戴尔是否已经忘记了自己应该对年轻人的欢娱负责?

安妮猛地一惊。并非因为她自己的思想,而是一个传入自己耳膜的声音。那也并非耳语,而是一种坚定的语调,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那位蒙面女子的声音,她几乎可以确信。

安妮扭过头,寻访那位耳语者,但此处只有奥丝姹,而且还在熟睡之中。

安妮坐回她的椅子,呼吸急促。

“有人在吗?”她轻声问道,“是谁在说话?”

没有回音。安妮怀疑自己是否刚刚小寐了一场,以至于听见了梦中的絮语。

“你不是维吉尼亚·戴尔,”她喃喃道,“你不是。”

你疯了,她对自己说。是的,她早就见过这样的人,那些被囚于塔中的犯人们就是这样,脑子里的想法稀奇古怪,还会自言自语地说很久。

她摇了摇奥丝姹的膝盖:“起来,奥丝姹。”

“嗯?”奥丝姹睁开眼,“喔,是你。”

“我保证,奥丝姹。”

“什么?”

“我答应你,不再外逃。”

“真的?”

“是。我得……”她有些困窘地皱眉道,“所有的人都想告诉我同一件事。母后,法丝缇娅,还有你。是我太自私了。但我想——我是被需要的。”

“你说些什么啊?”

“我不知道。可能也没什么。但我要尽力,去做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