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灰烬之眼(第2/4页)

“呃,这一面没有可以看到那边的窗户。”他们来到运河处。里奥夫看见一只小艇停在岸边。

“快,”吉尔墨解开船绳,“上来。”只一小会儿后,他们便远在运河的中央了。船上两人配合默契,里奥夫拼命划桨,吉尔墨则负责掌舵。

“我还担心你已经死了。”里奥夫说。

“怎么可能!那时我刚好出去查看转势,回头就听到他们的谈话。我估计凭我一个人阻止不了他们。”他回望了一下眉棱塔。火焰冲出塔顶,直蹿云霄。漂轮之翼好似几根火炬,还在熊熊燃烧。“对不起,亲爱的,”吉尔墨语调低缓,“他们如此对你,那就毁了他们!毁了他们!”而后他转过脸来。

“现在怎么办?”里奥夫问。

“我们去布鲁格,看看有什么闹事发生。”

“可阿特沃还没回来。”

“他可能需要我们帮助。”

对里奥夫来说,连阿特沃都无法处理的麻烦,像他们这样一个作曲家一个风匠就算掺和进去也不抵事。他正准备这样说,但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老人吉尔墨一定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我的乐器。我的东西!”

老人悲哀地点点头。“是啊,我的也没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这些恶棍让河决了堤,下面的平民会有多少损失。”

“我很怀疑就我们能干什么?我又不能战斗,对武器更是一窍不通。”

“呃,我也一样。”吉尔墨回答,“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袖手旁观。”

仿佛连风也在哀恸眉棱,竟戛然而止。沉寂笼罩着运河上空,只有水中的桨声传来。里奥夫忧虑地注视着岸边,害怕那些人会尾随而至,但水路边上威严的榆树影下并无任何可疑的影子出现。

很快那些树影便与更大的一些影子融合在了一起——开始是村舍,接着是高房。运河也变窄了。

“大门就在前面。”吉尔墨耳语道,“准备好。”

“准备什么?”里奥夫问。

“我也不知道。”老人回答。

一扇水门由熟铁铸成,大大方方地敞开着。他们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穿了过去,来到布鲁格。

这里奇怪的沉寂显得比适才的运河更加厚重,仿佛整个布鲁格就是静寂的中心。也没有任何微弱的烛光点亮只只窗户。它们犹如盲人的眼睛一般笼罩在薄薄的月色之中。

轻轻地,吉尔墨把小船导向一个码头。

“你先下,”他对里奥夫说,“小心点,别让我晃悠。”

里奥夫小心翼翼地踱步上岸,当他的脚踏上那片土地时,寒意爬上了他的背脊。

阿特沃是对的——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帮我拉稳这船,”吉尔墨说,“感觉自己还算有用吧?”

“对不起。”里奥夫低声道。但在这座寂静的小镇上就连这么微弱的回答似乎也听得见回音。风匠系船绳时,他抓住船舷,感觉到喉间的血管在剧烈搏动。

布鲁格整个笼罩在月光中,显得凄美异常。高大狭窄的建筑如叶片般裹着银光,街上的鹅卵石化作流水,而运河的水面则像极了云母地毯。和镇子同名的那一座桥,坚固而端庄地坐落在几步之遥处,每根石柱都与圣者同眠。运河彼岸的远处,耸立着教堂的钟塔。

就在他旁边,与运河平行的那条街边的木头招牌,在暗淡的月色里极难辨认。它标明了下面的一扇门,是通往派特客栈的入口。文字下面是木质浮雕,一个胖侍者正从葡萄酒桶里舀出一杯酒。

吉尔墨系好船之后,指了指派特客栈。“那儿,”他说,“是全镇最热闹的一间客栈,这个时候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跟布鲁格其他建筑一样,这客栈也同样静寂与黑暗。

“我们进去瞧瞧,”吉尔墨低声道,“如果有谁想躲起来,这地方一定是首选。或许就是酒窖。”

“躲谁呢?躲那些烧你风车的恶棍?”

“不,”吉尔墨说,“布鲁格的名声不坏。”

“你指的什么?”

“一群恶人过去曾想夺取此镇,因其地理位置十分完美——在这里决堤,便会水漫方圆六十里格。这绝非虚言。三十年前,一个变节的寒沙骑士——雷米斯穆德·弗兰·乌特豪普——带领二十骑兵与一百步兵来到此处,就安顿在这个客栈。他往伊斯冷送去信函,扬言拿不到赎金就要决堤放水。”

“那他没拿到?”

“没有。一个造艇工的女儿,全镇最美丽的姑娘,就要在第二天出嫁了。她穿着婚礼裙跑去找乌特豪普,就在上面最高的那个房间,她吻了他。就那里,靠近那个窗口,他们亲吻时,女孩用裙裾缠住他的脖子,并一跃跳出了窗外。几乎就血洒于你现在所站的地方。其余镇民以此为契机开始反抗。那支部队被迫强行突围,来到镇子大门时,他们身后的街上留下了近一百具布鲁格镇民的尸身。”他摇摇头道,“而且这种事也并非第一次发生。每位成长于布鲁格的男孩女孩都把防工堤防与桥梁当作神圣的职责。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争当下一个故事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