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3/4页)

“我猜,这应该不是新的歌唱剧吧?”稍远处,有个刻意抬高的声音问道。那是骑着匹暗褐色母马的阿特沃。

“不,”他说,“只是我正在创作的一首摇篮曲而已。”

“这么说很顺利?”阿特沃下了马,任由它自己踱步。

“一切顺利,”里奥夫告诉他,“孩子很健康,爱蕊娜也一样。”

“圣者保佑,真是个好消息,”阿特沃说,“你也是该转运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资格走运,”里奥夫答道,“但我非常感激。伊斯冷的情况怎样?”

“慢慢安定下来了,”公爵回答,“当然了,还有各种谣言,说女王其实是恶魔,是圣者,是男人,甚至是瑟夫莱。莱芮对那场婚姻仍有异议,而且今年冬天也冷得厉害。但我们得到了和平,先前的收获也不错。怪物的活动屈指可数,少有的几次目击也是在森林深处,远离城镇和乡村。至于教会——噢,大概还得过些时候才能平息。你知道的,安妮打算创立自己的教会。一个不受艾滨国影响的教会。”

“那就祝她好运了。”

“事实上,她派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谈这件事的,”他说,“她希望你能谱写一首在清净仪式上唱的感恩圣歌。”

“这就有趣了。”里奥夫说。

“你不乐意?”

里奥夫笑了。“我已经开了个头了。”

“顺便说一句,我想我们被跟踪了。”阿特沃说。

里奥夫点点头。他看到树丛间有衣裙一闪而过。

“恐怕她有点迷上你了。”

“瞧瞧你都教了她什么。”

里奥夫抬高了声音,“出来吧,梅丽,和公爵大人问声好。然后我们俩就有工作要做了。”

他听到她轻笑的声音,然后她现了身,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走来。

死亡的法则被修复之时,那些介于两者之间的生物要么继续活着,要么死去。他每一天都在感谢圣者,是他们让她回到了生者这边。

我看到了最后一位翡思姐妹。

帆杠转动,风帆鼓起,斯宛美号乘风破浪而去。尼尔倚着栏杆,凝视着海岸线那边翻涌的海水。

“真美。”布琳娜说。

他赞同地点点头。“她是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但我爱她。我想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她和他十指相扣,握成一个拳头。他缩了缩身子,因为那条胳膊仍在隐隐作痛,但她的碰触对他来说宛若珍宝。

“那我们要留在这儿吗?”她问。

他大笑起来,而她一脸迷惑。

“你觉得我会撒谎吗?”他问。

“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去一个我们都不用再背负职责的地方。如今女王给了我自由,贝瑞蒙德也解放了你,但我们离那个地方还远得很呢。”

“那么,我的丈夫,那个地方又是哪儿呢?”

“我们将去寻找,”他说,“这也许会用去我们的余生。世界之大,谁又知道我们该去哪些地方呢?”

她兴冲冲地吻了他,从他们相识起,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们一同看着斯科岛的轮廓逐渐清晰。

我看到泽米丽老去,却对我的遭遇一无所知。等我尽可能地治愈身体,再度踏入世间之时,她已然过世多年。

所以我回到了空荡荡的巫角山。我哀悼,我书写。我尽我所能地去回忆。

直到那条河流带我离开世间之前,有一件事是我绝对不会忘记的。那就是我透过他双眼看到的一切。

我根本想象不出如此美丽的情景——用森林的每一只眼睛去注视,用每一片树叶和蕨草去聆听。但只有那么一次,而且是在那场战斗的多年以后。

那是在“暴君”,埃斯帕深爱的那片巨型铁橡林从前所在之处。它们已经全部枯萎,但橡实已经生根发芽,起初的几年里,万物的生长速度都有些超乎寻常。有那么多树木已经有四五王国码高,树干仍旧纤细,却已经开始遮蔽灌木的阳光,重新夺回属于它们的领地。

有个女人去了那儿,她依旧年轻,脸被风吹成了玫红色,因为那年很冷。她裹着一件羊毛外衣,脚穿麋鹿皮靴。当然了,我认识她,因为我想我曾经爱过她,而且仍以某种方式爱着。

她手里抱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孩。她长着一张开朗而聪明的脸,满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他就在这儿,”薇娜告诉那女孩,“你父亲就在这儿。”

透过他的身体,我感到每一棵树都绷紧了,它们在颤抖,渴望与她们接近,而鸟儿们也在同时高唱起来。

这是我所感觉到的,他身上最后一件属于人类的东西。而在他陷入沉睡后,它也将消失殆尽。

待他睡去,我便会苏醒,发现这世界早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