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页)

有些女人在挖掘地面,畜栏周围多半都不再有积雪,人们正在刨掉地面的干草。丹卡在现场督促大家,她示意我爸继续前进,我们的马儿闻到了空气中的异味,不安地喷着响鼻。“好了,”她说,“正午之前我们就能做好准备。我们会把木柴和干草挑进去,扔在它们中间,用那种魔药点燃火把投进去。药水要尽可能少用,因为我们可能要试第二轮。”她对我补充说。我点头答应。

周围的人手越来越多,更多村民提前结束了休息,来协助最后一次努力。每个人都知道,牲畜们身上着火时,会本能地向外猛闯:甚至连只能找到棍子的人,也加入了阻挡它们的阵营。其他人开始把大捆的干草投进围栏,草绳提前截断,所以它们落地后就散落开来,我的哥哥们开始投入木柴捆。我紧张地站在丹卡身边,手里拿着魔药瓶,感觉到里面的魔法在我手指下火热地翻腾、躁动,就像预感到很快将获得自由,大展身手。终于,柴草准备到了丹卡满意的程度,她向我递过来第一束需要引燃的火把:一根长而干燥的干柴,从中间劈开一半,开口处夹入细枝和干草,末端再用干草扎紧。

我一打开封印,火焰之心就试图从里面一跃而出:我发觉自己不得不重新封死它。魔药很郁闷地落回瓶底,我迅速拔出瓶塞,倒出一滴——极少量的一点点,滴在木条火把末端。那木条起火速度之快,让丹卡几乎没有时间把它扔进围栏,她赶紧丢出火把,马上把手插进积雪里,表情痛苦,她的手指被燎出水疱,肌肉泛红。我当时忙着封紧瓶塞,再抬头时,半个围栏已是一片火海,牲畜们惨叫声不断。

我们都被这魔药的霸气效果惊到,尽管我们都听过火焰之心的传说——它出现在无数关于战争和围城的谣曲中,当然也出现在它制作方式的传说里,据说它需要一千倍重量的黄金,才能做出一小瓶,只能由最强大的魔法师,用纯净的石墨坩埚调配出来。我自己当然并没有把这种魔药带出石塔的许可,但我加倍小心,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龙君事后发火,我希望他能只针对我一个人。

但所有那些故事,都比不上亲眼看到它的威力。我们都没有准备,而那些感染的牲畜已经发狂。有十头聚在一起,向畜栏后墙猛撞,完全无视等在前面的长棒和尖刺。而我们所有人都害怕被它们顶到或者咬到,甚至碰都不敢碰它们;黑森林的邪法太容易传播。那个方向的少数守卫者纷纷后退,丹卡焦急喊叫,那段围栏开始崩坏。

龙君花费过无数精力和耐心,试图教我几种修复类的小咒语,但我没有一种能熟练使用。绝望之下,我还是做了尝试:我爬上父亲的空雪橇,指着围栏说:“帕兰、基维塔斯、法兰特姆,帕兰、帕兰、基维塔姆!”我肯定是念错了某个音节,我心里清楚,但一定是相当接近念对:最粗大的那根木柱,本来在断裂,现在跳回原处,恢复完好,甚至还长出了嫩叶新枝,而老旧的铁质横杆,也恢复直顺坚实。

只有汉卡老婆婆没有退却,——“我脾气这么臭,死神不收。”她后来说,用这个来给自己的勇气找借口——当时,她手里只剩很短一截草耙,尖头早就断掉,卡在一头牛的犄角上。我的咒语念完,她的短棍就变成了亮闪闪的金属长标,精钢制造,她马上用它刺入一头疯牛张开的嘴巴里,让它无法继续破坏围栏。那矛尖一直一直扎进去,从牛的后脑贯穿出来,那头庞然大物重重跌倒在围栏边,瘫软在地上,也阻挡了其他牲畜逃走的路线。

事后证明,那一刻最为凶险。我们在其他方位都守住了队形,又坚持几分钟之后,任务就容易多了:这里所有牲畜都开始烧起来,可怕的恶臭味传来,让人肚子很不舒服。它们在慌乱中失去了邪恶的智慧,又变成了头脑简单的牲畜。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围栏,乱撞同伴,直到最终被火焰放倒。我又用了两次修复咒,最后也精疲力竭倚在卡茜亚身上,她早已爬上雪橇来扶我。大一点儿的孩子正满场飞奔,带来半融的雪水扑灭落在地面的火星。所有男女村民都累到极度疲劳,用他们的长棍和工具围守,红光满面,热到大汗淋漓,后背又被严寒折磨,但我们同心协力,没有让一头牲畜冲出围栏。不管是火势,还是它们携带的恶疫,都没有传播开来。

最后一头牛终于倒下。现场烟瘴腾腾,火中仍有油脂爆裂声。我们都累到瘫倒,在畜栏周围坐成松散的圆圈。大家避开浓烟,眼看火焰之心的威力渐渐平息,火势变弱,把一切化为灰烬。很多人在咳嗽,没有人说话或者欢呼。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我们都很高兴看到巨大的危险消除,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泽西并不是唯一因为这场大火重返赤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