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页)

但这还不是冬至宴席。我没有饿到肚子痛,没有整日不停地忙于清洁和烹煮;这儿也没有太多人挤满餐桌的喧闹,没有欢笑着伸手拿盘子的亲人。看到我这小小的盛宴,只会让我备感孤单。我想妈妈,她只能独自忙碌,甚至没有我这个小笨帮手在一边帮她,我觉得双眼刺痛,只能把它们埋在枕头里,没吃一口的晚餐还在小桌子上放着。

两天过去了,我还是眼圈发黑,情绪低落,甚至比平时更加笨拙。骑手就是这天来的,先是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有人大声拍门。龙君放下他试图教我的那本书,我跟他一起下楼。大门在他面前自动开启,使者险些摔进来:他身穿黄沼泽的黄色外衣,脸上汗水淋漓。他跪下来,紧张地咽口水,脸色苍白,但还是没等龙君许可就开了口。“我们爵爷求您马上动身相助,”他说,“有一只奇麦拉闯进了我们的地界,已经穿过山口——”

“什么?”龙君刺耳地质疑,“现在根本不是那种季节。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兽?是不是某个傻瓜把两脚飞龙当成了奇麦拉,其他人就以讹传讹——”

使者用力摇头,像绳头上拴着的重锤似的:“蛇形的尾巴,蝙蝠一样的翅膀,山羊似的头——我亲眼所见啊,龙君大人,所以我们爵爷才派我来——”

龙君轻声嘶吼,很不耐烦:区区一只奇麦拉,怎么敢来打扰他这样的大人物,尤其是还没有按季节出现。在我这儿,我完全不懂奇麦拉为什么还要有季节;它不是魔法生物吗?应该可以为所欲为吧?

“试着不要当彻头彻尾的傻瓜。”龙君说,我当时跟在他后面,回到了实验室,他打开一个小皮箱,让我给他拿这个瓶儿那个瓶儿。我闷闷不乐地遵命,特别小心地执行。“奇麦拉是邪恶魔法的产物,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生命,它也有自己的天性。它们算是蛇类的后裔,大致吧,因为它们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属于冷血动物。冬天里,它们通常会静卧不动,尽可能多晒太阳。夏天才到处飞翔。”

“那么,这只为什么现在出现呢?”我问,努力追上他的思路。

“很可能它根本就没来,楼下那个气喘吁吁的乡巴佬自己吓自己,不知看到了什么其他怪东西。”龙君说。但是,我觉得那个气喘吁吁的乡巴佬一点儿都不像傻子,也不像懦夫,而且我觉得,龙君本人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不是,不是红色那瓶,傻丫头,那是火焰之心;奇麦拉要是得到机会,能喝掉一加仑,然后就变成了真正的巨龙的近亲。我要紫红色那瓶,往里,隔两瓶。”在我看来,这两瓶都是紫红色。但我还是调换药瓶,给了他想要的那种。“好了,”他说着,关上皮箱,“不要读任何一本书,不要碰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要是你能忍住,最好不要碰任何房间的任何东西,要是你做不到前面几条,至少争取不要在我回来之前把这里夷为平地。”

我到这时才意识到,他要把我留在这里,我不满地看着他。“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能做什么呢?”我说,“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吗?你要多久回来?”

“一星期,一个月,或者一去不回,如果我有其他事儿,做了特别蠢的事,或者被奇麦拉撕成两片儿的话。”他冷冷回答道,“也就是说:答案是不行,你不能去。而且你要尽最大可能,绝对不做任何事情。”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我跑到书房,从窗口向外看:他走下台阶的同时,大门轰然关闭。使者跳起来跟上。“我骑你的马。”我听见龙君说,“你跟在我后面走到奥尔申卡;我会把马留在那里等你,自己另换一匹。”他翻身上马,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念念有词:一团小火球在他面前冰雪覆盖的路面上空点亮,像球一样滚动开去,在路中间为他融开一条道路。他马上就催马疾驰,尽管那马儿耳朵贴紧身体,很紧张的样子。我猜,那个让他能跳到德文尼克村再回来的魔法,并不能覆盖这么远的距离,也可能他只会在自己的领地用那种魔法。

我站在书房,一直目送他消失。他在的时候,其实也没能让我有过什么好心情,但他一走,这座石塔变得更加冷清。我试着把他不在的时间当休假来过,但我平时就没那么累。我无精打采地缝了一会儿被子,然后就呆呆坐在窗前,看整个山谷:我曾喜爱的田野、村庄和树林。我遥望成群的牛羊去河边喝水,大路上偶尔行驶的木柴车和孤独的骑手,不连贯的片片积雪,最后,我靠在窗框上睡着了。突然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在黑暗中,我看见那一长串号火在远处燃烧,几乎贯穿整条山谷。

我愣愣地看着它们,睡意未消,满脑子混乱。有一会儿,我以为是有人再次点燃了蜡烛树。我这辈子只见过德文尼克村的号火点燃过三次:绿瘟的夏天;我九岁那年的雪马之灾,怪物从黑森林里跑了出来;还有一次魔藤疯长,一夜之间吞掉了村子边缘的四座房子,那年我十四岁。那几次龙君都及时赶到;他击退了黑森林的侵袭,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