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倾城鱼馆的门外透进来一线天光,漫漫长夜就在这一个接一个故事中渐渐过去。

龙涯思索片刻言道:“帝姬收服了乌伮,等于收服了沙幕部族;沅萝是藤州的帝女,也等于收服了藤州部族;大皇子的惊涛城原本就是安置着赤邺部族……也就等于大皇子和明昭帝姬实际掌握着梦川境内的绝大部分流民。二皇子铸下大错,被禁足南蜉洲,如此形势……储君之位应该有结果了吧?”

魇璃摇摇头:“谈何容易?魇桀不会坐以待毙,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璐王。身处劣势,韬光养晦还是会的。只要一天没有定下储君,明争暗斗就不会结束。相干的不相干的……一旦卷入,皆无退路,最终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鱼姬言道:“这古往今来多少事,又有几人能复回当初的?无非是追悔莫及,才奢望一些事不曾发生,然而终是徒劳罢了。”

龙涯道:“明昭帝姬善造时势,应是虽万劫中仍力挽狂澜之豪杰,为何作如此哀叹?”

魇璃摇头道:“没用的,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于南蜉洲放走魇桀,是最大的错误……”

.情短劫长

北冥城的崛起势不可当,随着城市逐渐兴旺,人口日渐繁茂,城郭的沃土逐渐扩展,九十九年间,已经成为梦川境内仅次于澧都的城市,兴旺,强盛,富庶。

第一批豢豹堂训练的少年已经满师,被分拨至军中历练,而后安插至北冥城中各坊,执掌要务。第二批进入豢豹堂的少年们也在乌伮的训练下一步一步迈向成熟……

魇暝伤愈之后,身体精神大不如前,兼顾惊涛城与北冥城两边的事务,颇为吃力,也自然依仗魇璃之力,更多的时候,魇暝是留于澧都的北冥王府中休养,处理政务。

魇璃事务繁忙,既要替魇暝巡视北冥、惊涛两城军务,又得兼顾琉璃城的事务,三城系于一身,如非她知人善用,新提拔了一批得力的文臣武将,严格依靠律法治下,只怕也难以事事料理得如此妥当。

然而这样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与鹰隼见面的机会不免稀少,于是琼台之约变成了月下之会,每每明月高挂的夜晚,鹰隼化身的巨虎会跨越千里的遥远距离,与魇璃相会于远离北冥城的旷野之中,月下同游,互诉相思。

这九十九年间,魇桀禁足南蜉洲,倒算安分守己,并未出任何纰漏。对于留于南蜉洲的藤州部众施以怀柔安抚之计,故而南蜉洲还算风平浪静。北冥城崛起,魇暝、魇璃得势,魇桀也不免眼红心悸,却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唯有听从璐王之言,韬光养晦,坐等时机,再谋定而后动。

北冥城的崛起也在影响着天道的格局,沙幕外疆上,忘渊的新城铸镕城也在建造之中。风郡的蛮乌城也不再是简单的屯兵之地,三部都在尽可能发展,以保障势力的均衡。商贸的兴起,也加深了三部之间的联系。

就在三分六部戮原的第一百周年的纪念日,早已被送回风郡的二皇子时翱,作为使者再次来到了梦川澧都,却是押送着数十里长的礼品队伍,代风郡的太子时羁向梦川下聘,求娶明昭帝姬魇璃为风郡太子妃。虽然两百年之约才过去百年,但提前下聘,遥定婚期也并无不可。因早有约定,故而寐庄一口应允。于是大婚定于百年之后的天道纪元一千八百年,送婚使也命定长兄魇暝。寐庄设宴款待求婚使和满朝文武,就连魇桀与璐王也被召回澧都。对于璐王与魇桀而言,至少很快就能去掉魇璃这个眼中钉,这也是件好事。

澧都城外的广场上盛大的狂欢七日七夜,通宵达旦。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庆这一场婚盟的缔结,然而对于魇璃、魇暝和鹰隼而言,却是个避不开的劫数,虽然尚有百年之期,但风郡太子妃这一名分已然是既成的事实。

送走风郡求婚使没过几日,忘渊的尅王出使梦川,澧都城中又是一番热闹,欢宴频频。

魇暝在被寐庄单独召见之后回到北冥王府,满面疲惫,心事重重。

沅萝见魇暝神情委顿,开口相问,魇暝只是苦笑着岔开了话题,只道是在朝中议事乏了。

沅萝见状,心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朝堂上的事她也不怎么懂,也就碰了碰魇璃的肩膀,示意她帮忙开解开解,而后寻思着替魇暝调制一盏清心解乏的素心汤,便离了花厅,奔司膳房而去。这近百年来魇暝身体抱恙,都是她亲力亲为,熬制药膳助他固本培元,从未假他人之手,而魇暝也只钟爱她亲手制作的美食,往往烦恼之中,一汤解忧,屡试不爽。

魇璃见状已然明白了七八分,虽然在席间尅王并没有说什么,但这个时间太过敏感,风郡求婚使前脚走,尅王后脚到,若是单单只为了促成一笔大额的贸易交易,也不用动用在忘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尅王。她眼见沅萝去得远了,方才开口问道:“暝哥哥的烦恼可是与尅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