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5页)

我曾经以为当他们的傀儡没什么难的,这真是大错特错。可我不能被他们打倒,现在不能,即便是命悬一线厄运当头。我必须竭尽一切所能,直到我的血统大白天下,游戏结束,直到他们把我拖走,杀掉。

至少我的窗子临着河,向南望去,能看到海。至少当我盯着水面时,能暂时忽略暗淡的未来。我的目光从疾速飞奔的水流转向地平线上黑乎乎的脏斑。天空的其他地方都很清亮,只有南部笼罩着暗沉的乌云,逡巡在那片海岸禁地之上,一动也不动。废墟之城。辐射和大火一度耗尽了那座城市的气数,而后就再也没能恢复。如今,那里除了幢幢鬼影之外别无他物,是人们触不可及的地方,是旧世界的残遗。

我有点儿期待卢卡斯敲响房门,催着我遵守新的日程表,但他还没有调回来。我想,对他来说,不必陪着我玩儿命其实更好。

朱利安的礼物靠墙摆着,提醒着我另一个已然失去的挚友。那是一幅巨大的地图,镶着框子,罩着玻璃,闪闪发光。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画框后面掉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我就知道。

我蹲了下来,心脏怦怦狂跳,期待着那是朱利安留下的什么秘密字条。可是,那只不过是一本书。

尽管有点儿失望,我还是不禁笑了起来。朱利安当然会留给我另一个故事,另一些文字,好在他不能安慰我的时候,代替他。

我翻开封面,以为里面讲述的又是新的历史知识,但跃入眼帘的是扉页上的手写字:红血族与银血族。这扭来扭去的字体毫无疑问是朱利安亲笔所写,错不了。

我能感觉到背后咄咄逼人的摄像机,这提醒着我不是独自一人。朱利安对此一定也是心知肚明。机智。

这书读来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关于德尔菲遗址的研究。但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用同样字体书写的,另有玄机。我花了好长时间去搜寻那些隐匿的句子,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就有所警觉,否则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看懂。而当所有字句都终于找齐时,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戴恩·戴维森,红血族士兵,隶属风暴军团,例行巡逻时遇袭身亡,遗体未找到,新纪296年8月1日。简·巴尔巴罗,红血族士兵,隶属风暴军团,死于友军误伤,火葬,新纪297年11月19日。佩斯·加德纳,红血族士兵,隶属风暴军团,违令处决,遗体错放,新纪300年6月4日。字句中还有更多的名字,都是近二十年来遗体被火化、遗失或“错放”的士兵。处以死刑的遗体怎么能“错放”,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名单最后的那个名字让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谢德·巴罗,红血族士兵,隶属风暴军团,逃逸处决,火葬,新纪320年7月27日。

哥哥的名字之后,是朱利安亲笔手写的一段文字,让我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身边,缓缓地,静静地,为我上课。

根据军法,所有红血族士兵都要安葬于窒息区的公共墓园。被处决的士兵则没有葬礼,仅被弃于乱葬岗。火葬并不常见,遗体错放更是不应该发生的。然而我找到了二十七个名字,二十七个士兵——包括你哥哥在内——罹此不幸。

所有死于巡逻途中的士兵,不是死于湖境人或友军枪下,就是因为无法证实的罪名被处决。他们都是在罹难几周之前被调到风暴军团的,遗体也都以某种方式遗失或遭损毁。为什么?风暴军团并非杀人小队——几百名红血族士兵在伊格将军麾下听令,也并没有发生离奇死亡。所以为什么只有这二十七人被这样杀害?

这是我第一次感谢血液数据的存在。尽管这二十七个士兵已经“牺牲”很久,但他们的血样仍在。现在我必须向你道歉,梅儿,因为我对你并非完完全全地诚实。你相信我是在训练你,帮助你,确实如此,但同时我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我是个好奇的人,而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事物。我无法控制自己,于是将你的血样和这二十七人做了比对,果然找到了只属于你们的共同之处,而这一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至于没人注意到这个,我倒并不惊讶,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搜寻研究过。但现在我已窥见端倪,也就不难发现真相。你的血是红色的,但和其他红血族不一样。你的身体中有某种新的、从未被人发现的物质。那二十七个士兵也是如此。那是一种基因突变,是你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模样的关键。

你并非独一无二,梅儿,你也并不孤独。你只是头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护起来的,头一个他们无法偷偷杀掉、而只能藏匿起来的。就像那二十七个士兵一样,你是红血族,但也是银血族,并且,比这二者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