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梅儿(第5/7页)

鸡蛋关上了车门,把我和四个亚尔文家族的警卫关在了一起,随后车子便向前冲去。开车的是个士兵,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禁卫军。我和警卫们挤在一起,思绪投入到下一段旅程之中。

至少,车身上有窗子,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们穿过这令人心痛的熟悉的森林。我们来到河边,宽宽的铺面道路与之并行,渴望和归属感在我的胸膛里翻腾。

那是卡皮塔河。我的河。我们沿着皇家御道向北行驶。他们大可立刻把我从车上扔下去,把我留在泥地里自生自灭,那样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想到这些,泪水涌了出来。要是有机会回家,我会怎么样呢?又会对别的人怎么样呢?

但是那儿已经没有人了,没有我在乎的人了。他们已经离开,受到保护,身处远方。家,不再是我们的来处,而是和家人安然团聚的地方。希望如此。

其他车辆加入我们的车队时,我吓了一跳。它们都是军用级别的,车身上带有代表军队的黑剑标志。我数了数,能看到的就有十几辆,还有更多远远的跟在后面。车上大多是银血族士兵,不是靠在车厢侧壁,就是坐在车顶上特殊的座位里,束着带子。他们全都处于警戒状态,时刻准备行动。亚尔文家族的警卫并没有表露出惊讶,他们早就知道这些士兵要来。

皇家御道蜿蜒穿过河床上的村镇——红血族的村镇。我们的位置靠南,离干阑镇还远得很,但这丝毫无损于我的兴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矗立在浅滩上的布里克磨坊。我们向右绕过它,飞速驶入了热闹的磨坊镇郊外。尽管我想再多看看,可并不希望车队停下。我希望梅温直接驶过这个地区,不做任何破坏。

我的愿望几乎算是实现了。车队放慢速度,但是一直没停下来。车子缓缓地从村镇中心招摇而过,耀武扬威,极尽恫吓之能事。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向我们挥手。他们欢呼着,叫着国王的名字,卖力地想要看见他,或是被他看见。红血族商人和磨坊工人,老人和年轻人,几百人向前拥挤着,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我原以为是有安保官员在把他们往前推,强迫他们做出这种粗糙的迎宾仪式。我向后靠着椅背,不愿意让他们看见自己。他们已经被逼迫目睹我和梅温并肩而坐了,我不想往这巧妙操纵的火焰上再添一把柴。让我放心的是,没有人逼我露面。我就只是坐着,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祈祷着快点儿驶离这座小镇。在王宫里时,我眼见梅温的真容,清楚自己对他如何软硬兼施,这就很容易让我忘记,全国大部分地区其实仍在他的囊中。他花了很大力气将民意的潮头转向红血卫队和他的敌人,看样子他的措施奏效了。这些人相信了他说的话,也许根本没有机会抗争。我不知道哪一种结果更糟。

当小镇被我们甩在身后时,欢呼声仍然回荡在我的耳边。这些都是为了梅温,为了推动他计划的下一步。

我们一定离纽新镇很远,这再明确不过了,因为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污染的迹象。这儿也没有其他房产庄园。我想起了第一次到南方去,经过河滨大道时的情景,那时候我还假扮成梅瑞娜呢。我们顺流而下,从辉映厅一路回到阿尔贡,沿途经过村庄、城镇,以及那些豪门家族建造私人庄园的浅滩。我试着回忆朱利安给我看过的地图,想来想去却只觉得头痛。

日渐西沉,车队在经过三个夹道欢呼的村镇之后转弯,以训练有素的队形驶上了另一条路。向西。我勉强压下心里升起的悲伤。北方召唤着我,诱惑着我,但我无法跟随。我熟识的地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尽力暗自辨别方向。西边是铁通路,通往湖西区,湖境之地,窒息区。西部是战区,是废墟。

鸡蛋和三重奏不让我动,于是我只能伸着脖子往外面看。车子驶过一连串的大门,我搜寻着可以定位的标志或符号,什么都没找到。我咬住嘴唇,只能看见一些熟铁条掩映在令人惊异的绿色藤蔓和开花的常春藤之下——这可不是它们繁茂的季节。

路的两旁竖着精致的篱笆,尽头是一座宫殿般的庄园。我们驶入一座宽敞的石头广场,房舍矗立一旁,车队环行,排列成弧形队列之后停住了。这儿没有欢呼的人群,但警卫已经等在外面了。亚尔文家族的警卫手脚麻利地带我下了车。

我仰头看着迷人的红砖白瓦,一排排光洁的窗户,悬空盛放的花钵,带有凹槽的圆柱,繁花似锦的阳台,还有庄园中间那棵茂盛的大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树,它的枝丫伸展开来,遮蔽了尖尖的屋顶,几乎和房子融为一体;没有一片多余的叶子、乱长的细枝,完美得犹如一座活生生的雕塑。是木兰,我想,这白色的花朵和馥郁的香气,应该是木兰。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忘了现在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