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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酋长愿意对我说的就是这些了,其他的印第安人根本不肯开口。假如说我心里不安,灰鹰显然更加如此,因为想到我即将侵入他无比恐惧的区域,他明显产生了深深的遗憾情绪。我准备离开保留地的时候,他叫住我,仪式性地和我道别,再次尝试让我放弃研究。当他意识到他终于还是拦不住我,于是有点胆怯地从身边的鹿皮包里取出一样东西,非常庄重地递给我。这是一枚金属圆盘,直径约两英寸,磨得很旧但做工精美,刻着奇异的雕纹,穿孔后吊在一根皮绳上。

“你不答应我,灰鹰也说不清什么会来抓你。但假如说有什么能帮助你,那就是这个好巫术了。来自我父亲——他父亲给他的——他父亲的父亲给他父亲的——可以一直追溯回泰尔华,众人的父。我父亲说:‘你要避开那些古老者,避开小山丘和有岩石洞穴的山谷。假如古老者出来抓你,你就给他们看这个巫术。他们知道。他们很久以前制作了它。他们看见,也许不会对你行那些坏巫术。但没人说得准。你还是别去比较好,和我们一样。他们不做好事。说不准他们会怎么做。’”

灰鹰一边说,一边把那东西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注意到这是个非常奇特的物品。我看得越久,就越是暗自惊叹,不仅因为它沉重、发暗、斑驳和有光泽的材质是一种我完全陌生的金属,更因为残存的图案似乎极其富有艺术性,但我从未见过类似的工艺风格。就我能看清的部分而言,它一面镌刻着无比精致的长蛇图案,另一面描绘的是某种章鱼或其他有触手的怪物。圆盘上还有一些磨损严重的象形文字,没有哪一位考古学家能够辨认出甚至猜测其所属种类。后来在征得灰鹰许可的前提下,我请专业的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地理学家和化学家轮流仔细检验这枚圆盘,然而收获的却只有异口同声的“不明白”。它抵挡住了一切分类和分析的努力。化学家说它是某些高原子量的未知金属元素的合金,有一位地理学家称它的材质肯定来自从星际间未知深渊落到地面上的陨石。它是否真的拯救了我的生命或理性或作为人类的存在,我不敢妄下结论,但灰鹰对此非常确定。现在它又回到他的手上了,我怀疑它和他非同寻常的年龄有所关联。他所有的父辈,只要得到它的护佑,寿命就会远远超过世纪的界限,战斗变成了唯一的死因。灰鹰若是能做到不遭遇意外,会不会永生不灭呢?对不起,我跑题了。

我回到村庄里,尝试搜集与土丘有关的其他民间故事,但得到的只有小道消息和反对意见。见到人们对我的安全竟然如此关切,我实在是受宠若惊,然而我必须对他们近乎癫狂的劝告置之不理。我向他们展示灰鹰的护身符,但没有人听说过它的存在或见过哪怕只是稍微有些类似的东西。他们一致同意这不可能是印第安人的造物,认为肯定是老酋长的祖先从商贩手上弄来的。

宾格的村民发现他们无法打消我的探险念头,于是惋惜地尽其所能帮我准备行装。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我要完成什么工作,因此随身带来了大部分装备——用于清理灌木丛和挖掘的大砍刀和双刃短刀、用于可能的地下探险的手电筒、绳索、野外望远镜、卷尺、显微镜和用于紧急情况的各种物品——所有东西都妥帖地塞进了一个方便携带的旅行包。除此之外,我只加上了一把沉重的左轮手枪——这是治安官亲自强迫我收下的——和我认为能够为我的工作提供便利的锄头和铁铲。

我很快就发现我无法指望村民帮助我或与我一同探险,因此决定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拴着最后这些东西挎在肩膀上。村民无疑会用能找到的所有单筒和双筒望远镜关注我的行动,但绝对不会派遣任何一个人朝着孤独山丘的方向在平原上多走哪怕一码。我把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清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村民对待我的尊重态度里充满了敬畏和不安,就像在款待一个即将走向注定的厄运的倒霉蛋。

早晨来临——多云,但并没有险恶的感觉——全村人都出来送我穿越尘土飞扬的平原。望远镜里能看见孤独的男人依然在丘顶踱来踱去,我决心在走向山丘的途中要尽可能平稳地将他留在视野内。最后一刻,某种朦胧的恐惧感慑服了我,软弱和异想天开一时间占据上风,使得我掏出灰鹰的护身符挂在胸口,任何有可能注意到它的生物或鬼魂都会一眼看见它。我向康普顿和他母亲告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村庄,用左手拎着旅行包,锄头和铁铲在我背后叮当碰撞。我用右手拿着望远镜,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眼丘顶的踱步者。靠近土丘之后,我完全看清了那个男人,觉得能在他皱纹丛生、没有毛发的脸上辨认出一个无比邪恶和堕落的表情。我很诧异地发现他金光闪烁的武器套上有一些象形文字,与我佩戴的未知护身符上的那些非常类似。这个生灵的所有服装和饰物都昭示着精致的做工和发达的文明。但是,忽然之间,我看见他朝着土丘的另一侧走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出发大约十分钟后,我抵达了目的地,然而丘顶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