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天以后,叶南枝倒是和梁澈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偶尔通话,聊聊近况,她准备留在清安,一边慢慢找工作,一边找房子。她念的政治社会学,在国内不是一门显学,没有就业优势,但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认为选择这个专业是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并不只为工作。

叶南枝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点,虽然年近三十,但社会阅历少,竞争意识弱,将来多半做个老师,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

回国几个月,她还没有回过家,听说父母对此颇有微词,骂她白眼狼,养那么大,一送出国,就像石沉大海,从来不主动联系,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妈妈在家哭了好几场,深感痛心。

这些话辗转传到她耳中,难免勾起一些糟糕的情绪,怀疑自己回来干什么。

对,回来干什么。

也许为了跨不去的坎,总要亲身面对吧。

她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面对梁澈,当然也能心平气和面对所有人。可惜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连父母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姚松。

说到姚松,至今对她贼心不死,听闻她回国,立刻甩掉模特女友,仿佛回到中学时期,重新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

叶南枝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求而不得的完美符号,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客观来讲他个人条件很好,而立之年,逐渐脱离从前的张扬,虽然私生活混乱,但对女人温柔慷慨,外形又好,是个理想情人。

姚松自己也这么觉得,他现在有能力向叶南枝赎罪了,他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在等她,一颗真心完好保存留给她,别的年轻小姑娘再漂亮再可爱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这些话很好听,很迷人,但叶南枝不为所动。

某天她答应出来跟姚松吃饭,两人在餐厅包厢,他喝得面红耳赤,跪在她身前,抓着她的手忏悔,说:“我真不是人,叶子,你打我骂我都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现在我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了,我会对你好,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叶南枝摇着酒杯,轻飘飘笑起来:“是么?”

姚松把额头贴在她腿上,声音哽咽:“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啊,”她说:“你确定要赎罪吗?”

“对,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我发誓。”

叶南枝点头:“那你去自首吧,坐几年牢,出来以后我会考虑给你机会。”

闻言姚松顿住,像被点了穴,僵在那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叶南枝面露讥讽,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别跪着了,把自己感动成这样,至于吗?”

姚松尴尬地回到座位,满脸讨好,三言两语转开了话题。

这就是男人,她早就看清楚了,自私,虚伪,如同她爸。包括梁澈。

但叶南枝对梁澈始终抱有幻想,跟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本来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遭遇那些破事,梁澈本就该心怀愧疚,这是他欠我的。

叶南枝这样想。所以那天接到电话,听见他跟他老婆亲热,多少受到刺激,想起当年被迫委身于姚松,一边忍受屈辱,一边看着梁澈和女朋友出双入对,那种煎熬像锋利的刀子戳在心口,至今难以忘怀。

这次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了。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什么,是想把梁澈抢过来,还是单纯的报复他,让他家宅不宁呢?

老实说,叶南枝心里也没底,但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当下,享受梁澈因为愧疚和自责而对她小心翼翼。

真好,她不会让他轻易还债的,就这样,很好。

——

梁澈最近与叶南枝维持着好朋友的互动,偶尔聊聊天,关心一下近况,她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即便谈起,也只说那些快乐的回忆,比如嘲笑自己臭脾气,得罪了好多同学,还拿东西丢过梁澈。

他当然记得,“那次都怪我,气到你发病,后来每回见你稍微激动一点,我就担心你犯病,教室里到处都是桌子,容易砸到脑袋。”

叶南枝笑:“我那么没用吗?太丢人了,你当时也觉得我很麻烦吧?”

梁澈说:“没有,我当时感觉突然多出一个妹妹。”

她想了想,自嘲道:“其实按照我爸和你妈的关系,我们差点儿也成亲戚了。”

梁澈一愣,想到自己当初幼稚的举动,倒有些尴尬。

叶南枝好脾气地笑说:“怎么啦,知道自己错了吧,傻不拉几的,还要跟我划清界限呢。”

梁澈被她说得愈发汗颜,清咳一声:“年纪小,不懂事。”

“哼,算你有觉悟。”

两个人正聊得投入,苏善洗完水果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盒车厘子坐到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梁澈在阳台打电话,透过落地窗望进去,发现她对此毫无芥蒂,这些天来从没干涉过他与叶南枝的交往,也不过问,似乎半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