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8/10页)

“青草能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她说。

“我马上就回来。”她的声音骤然改变,声调变得非常紧绷,她无法避免地吓到了他。她极力控制自己,缓慢而镇定地离开帐篷。帐篷外那些父母亲的表情告诉了她他们在害怕什么。

“青草在哪里?”亚瑞宾背对着她,听到她的语气,他吓了一跳。那名金发男子忧伤地微微出声,就再也不敢看她了。

“那时我们很害怕,”年长的丈夫说,“我们以为它会咬伤孩子。”

“是我以为它会咬他的。它那时爬过他的脸,我看见它的毒牙”那名妻子将手放在她年轻丈夫的肩膀上,他不再说下去。

“它在哪里?”她很想号啕大哭,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拿来一个打开的小箱子,舞蛇接过后,往里面看去。

青草奄奄一息地躺在里面,几乎被截成两段,翻成两段的身体之间不断渗露出内脏,她全身发颤地看着它,青草蠕动了一下并轻弹蛇信。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悲叹,声音低到根本不成哭叫。她希望它的反应只是反射动作,并尽可能温柔地拿起它。她俯身亲抚它的嘴巴,一直亲抚到它头后部平滑青绿的鳞片。她迅速地在它头颅根部狠狠地咬了一口,冰冷咸湿的鲜血汩汩流进她的嘴里。假如刚才它还一息尚存,那么现在也已被她杀死了。

她看着那群父母亲,然后再看向亚瑞宾。他们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她丝毫不同情他们的恐惧,也不在乎彼此同样的伤心。“像这样一个弱小的生物,”她说,“像这样弱小的生物,它只会带来欢乐与美梦。”她注视了他们良久,便转身重回帐篷。

“等等”她听见身后年长的丈夫走向她。他轻碰她的肩膀,她却耸肩甩掉他的手。“你想要什么,我们都愿意给你,”他说,“只要你不碰这个孩子。”

她愤怒地转过身,面向他。“我应该为了你们的愚蠢而害死史达宾吗?”他似乎试图抓住她,她猛力用肩膀往他肚子上重重一击,迅速进入帐幕内。在帐篷里,她用力踢着袋子,猝然被惊醒激怒的狂沙爬了出来,将自己缠绕成螺旋状圈圈。一旦有人试图进入,狂沙便猛烈地发出嘶嘶声,并嘎嘎作响,舞蛇从未听过它的声音如此狂暴。她根本没有费心去注意她背后的情况。在史达宾发现以前,她低头擦拭泪水,然后跪到他身旁。

“发生什么事了?”他听见了帐篷外的说话声和跑步声。

“没事,”舞蛇说,“史达宾,你知道我们是横越沙漠来到这里的吗?”

“不知道。”他语带诧异地回答。

“沙漠里天气非常热,我们没有任何食物可以充饥。青草现在去猎食了,它肚子非常饿。你能谅解它不在,让我开始工作吗?我会时刻陪在你身边的。”

他似乎非常疲倦,表情很失望,但他没有力气去争辩。“好吧。”他说话的声音沙沙的,仿佛沙子滑过指间。

舞蛇从肩膀上移开白雾,然后拉开史达宾瘦小身体上的毯子。肿瘤从肋骨骨架里向上压迫,导致他的身体变形,挤压到他的维生器官,还从他体内吸取供给生长的养分,更排出废物荼毒着他。舞蛇抓着白雾的头部,让它一面在他身上滑行,一面碰触诊尝。她必须控制这条眼镜蛇以防止它攻击,它已被兴奋煽动。狂沙嘎嘎作响时引起的振动让它退缩了一下,舞蛇抚慰着它。调教与训练凌驾天生的本能,开始做出反应。白雾停止滑动,舌头轻轻舔着肿瘤上层的皮肤。舞蛇放开了它。

这条眼镜蛇扬起身体展开攻击,就像普通眼镜蛇那般撕咬。它先浅浅刺入毒牙然后松开,为了要咬得更紧,又迅速地再咬一口,并且维持着这个姿势开始咀嚼它的猎物。史达宾叫出了声,但在舞蛇双手的控制下动弹不得。

白雾将毒囊里全部的毒液注入这个孩子身体之后就松开了他。它耸立环视四周,合起颈背,宛如一条笔直的线滑过地板,爬向它幽暗密闭的隔室。

“好了,史达宾。”

“我现在会死吗?”

“不会,”舞蛇说,“你现在不会死,我希望你很多年以后也不会。”她从皮带上的囊袋里拿出一瓶装着粉状物的小药瓶。他顺从她,她将药粉洒在他的舌头上。“这会帮助止痛。”她没有把血擦掉,就在一连串牙孔造成的浅浅伤口上铺上了一块布垫。

她转身背对他。

“舞蛇?你要走了吗?”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不告而别。”

这个孩子躺了回去,闭上双眼,随着药粉的作用睡着了。

狂沙安静地蜷曲在深色毛毡上,舞蛇轻击地面唤醒它。它向她移动,纡尊降贵地转移阵地,爬进了袋包。舞蛇合上袋子并背起它,却仍觉得袋子内空荡荡的。她听见帐篷外的喧哗声。史达宾的父母亲和前来帮助他们的人扯开帐幕往内窥探,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楚,木棍就往帐篷内一阵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