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月,夜晚气温骤降,靖王府的下人们燃好铜炉便退了出去,谢景独站在窗前,缓缓拂过字帖上的墨迹,而后,毫不留情的将手中字帖尽数丢进了铜炉里。

铜炉里的火又旺了些,钟锐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谢景道:“王爷,查到了,衍书之前带回去的消息确实是那姑娘没去过岭南,可侯爷那边得到的消息却是去过,如此猜测的话……”

“你是说衍书骗了他?”谢景低声问了一句,目光依旧面前落在燃烧的字帖上。

钟锐道:“是,只有这一种可能。”

谢景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衍书倒是忠心。”

钟锐不明白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他神色淡淡,一时间也不敢多问,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谢景轻轻用匕首挑弄着铜炉里燃烧的字帖,尽量让每一张纸都燃烧透彻,漆黑的眼瞳里也染上了火苗微红的光。

这些东西是不能留的。

有关她的一切都要毁……

随着最后一张字帖化为灰烬,谢景眼中的万般情绪也消失殆尽。

他看着铜炉内毫无生气的余灰,语声平静道:“侯爷总该知道真相的,本王明天亲自去一趟虞安侯府。”

季长澜逢年过节虽然常去靖王府探望老王妃,可谢景却鲜少去虞安侯府。

马车停靠在虞安侯府门前时,守在门外的侍卫和侯府的管家皆是一愣。

靖王与侯爷关系特殊,李管家到底不敢怠慢,忙将谢景引到了府内的大堂里。

得到消息的裴婴急匆匆赶进书房,对着季长澜汇报道:“侯爷,靖王来侯府了,现在正在大堂里候着,说是有要事与侯爷商谈。”

季长澜听到裴婴的回话后,面上到没有什么过多反应,只是淡淡说了声“不见”,便又凝眸看向窗外花园里的乔玥。

已经过了花期,院内花园里的凤仙花枯萎了许多,地上一片秋雨吹落的红,少女的绣鞋踩在上面,小巧的鞋尖上不一会儿也沾染上了鲜红的花汁。

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蹙眉看着身旁的秋千。

那秋千有半人多高,几乎到她胸口的位置。

她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秋千上沾染的雨露,而后轻轻踮起脚尖,撑着手臂小心翼翼的往秋千上爬。

绳索上缠绕的藤蔓一阵轻晃,小姑娘一个没扶稳就滑了下去。她手忙脚乱的扶住一旁的古榕,藕粉色的裙摆上沾染了树上摇下的雨珠,凌乱的发髻湿哒哒的贴在面颊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屋内的季长澜轻笑出声。

看着少女蠢萌的模样,他脑中不禁又想起以前的事。

小小的姑娘也很喜欢玩秋千,可那时没有太长的绳索,秋千的坐板比她人还高,她每次想玩的时候都缠着他要他抱。

他一般也都放下手上的事情,陪着她走到院里的古榕树下,将她抱到秋千上。

可每当他转身要走时,小姑娘又会拽着他的衣摆,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儿,可怜兮兮的对他说:“阿凌,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手上的事待会儿在忙嘛,我晚上给你研墨好不好?你再陪我玩一会儿嘛……”

通常一陪就陪到晚上。

再次抱着她从秋千上下来时,她就会用额头蹭着他脖颈边,软绵绵的在他耳旁道:“阿凌我好困,好想睡觉呀,还是明天再给你研墨吧。”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应,都会直接耷拉着脑袋缩在他怀里睡过去。

他自然也不会同她计较什么。

她总是这样,贪玩,爱闹,还不讲信用。

只有和他闹脾气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般,一个人往秋千上爬,像只刚刚学飞的小鸟,笨拙又狼狈。

季长澜轻轻抚过指间的墨玉扳指,看着不远处的乔玥,唇角笑意渐浓。

裴婴站的位置看不到乔玥,听季长澜说不见,以为他没听清,忙又问了一遍:“侯爷真的不见靖王吗?”

季长澜被他问的有些烦,忽然转过眸子幽幽看向他,语声淡淡道:“他来了我就一定要见?”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裴婴忙道:“是靖王说有重要的事与侯爷商谈,可能是关于玥儿姑娘的,因为衍书清早刚传来信,说靖王昨日去了陈家。”

谢景主动去了陈家?

季长澜眼中笑意褪去,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一旁的裴婴见季长澜不说话,踌躇了半晌,才道:“靖王似乎猜到了您不会见他,让属下给您带个话。”

“说。”

裴婴道:“侯爷既然笃定是她,又有什么不敢见的,难道侯爷还有顾虑?”

季长澜轻轻嗤了一声。

人总归是在他这里的,他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沉默了半晌,才语声淡淡道:“那就去见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