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救赎(第3/5页)

仅有的两个陪嫁丫鬟战战兢兢,哪敢上前。慕明棠趁着众人迟疑的时候猛地推了一把,从包围中冲出去,径直拦到第三队士兵面前:“我看你们谁敢射箭!”

慕明棠杵在前面,众士兵放箭不敢,推又不能,十分为难。这时,慕明棠看到有一队人手里拿着铁爪,飞快地从回廊上走过,合围成一个圈,只待一声令下就向谢玄辰掷去。

铁爪顶端那可是亮铮铮的尖钩,慕明棠都能看到铁尖上的反光。慕明棠甚至怀疑,上面是不是涂了什么药。

这样有倒刺的铁钩子,扎进身体里后如果挣扎,倒刺会划得更深,又疼又难痊愈。慕明棠心尖漫上无尽的凉意,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对待谢玄辰的?

慕明棠突然爆发,用力推开身边的侍卫,用尽全力喊道:“住手!”

“他是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的大英雄,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你们有什么资格!”

慕明棠的喊声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哭腔,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格外明显。许多人蓄力的动作略有迟疑,握着铁钩的士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全看向谢玄济。

谢玄济又捏了捏眉心,感到无比头痛。他再抬头时,竭力用和缓的语气对慕明棠说话:“你没见过这种场面,情绪失控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些都是为了二哥好,你害怕可以回避,不要给我们添乱。”

“谁害怕了?”慕明棠眼中含泪,一双眸子又亮又狠,“当年他保家卫国,为邺朝开拓疆土时,你们一个个又在哪里?如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么罪犯,你们凭什么对他动私刑?”

谢玄辰今日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脑子中不对劲。然而更糟糕的是,慕明棠并不在。他站起来,试图去找压制狂躁的净厄丹,可是那时候他的精神错乱已经很严重了,眼前通红一片,所有东西在他眼中都狰狞又恐怖。谢玄辰跌跌撞撞之间,撞翻了花瓶,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侍卫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后,外人的挑衅成了压倒谢玄辰神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失控了。

一个人平日行动时,总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然而一旦失去理智,毫无节制地释放力气,杀伤力会是平时的好几倍。谢玄辰还是天赋神力,他失控后的局面,可想而知。

谢玄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仿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独行,周围都是血,天上也是血,滴滴答答的,一直流到他手上。

他走了很久,头痛的仿佛要从里面钻开。他知道他又在滥杀无辜了,这些血并不是从天上流下来的,全是从他手中淌下来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他无颜生,也无颜死。生不能面对苍生百姓,死不能面对曾经的战友。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当年早死的,如果不是大哥,而是他该多好。

谢玄辰在满目血红之间,听到有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喊:“他是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的大英雄,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这是谁?

这好像是他。那说话的人是谁?

谢玄辰心生疑问,短暂地恢复思考能力。紧接着,他又听到那个声音哭着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么罪犯。”

他只是生病了。

谢玄辰眼眶忽然一酸,幸好他现在眼睛本来就是红的,没人能发现端倪。世人都惧他厌他恨他,连他的父亲也咒骂他,怎么可以将屠刀挥向亲友。唯有一个人,可以毫不顾忌地对世人喊,说他只是病了。

一片颠倒扭曲的血影中,所有东西都对他张牙舞爪,避如蛇蝎。唯有一个人,逆着人流,慢慢向他走来。

谢玄辰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是慕明棠,他的新王妃。

慕明棠吼完了众人,用力擦干眼泪,朝谢玄辰走去。

“王爷,是我。我是慕明棠。”

慕明棠一边说一边朝他走去,谢玄济看到紧紧皱着眉,喊道:“你疯了?”周围人也全副武装,试图阻止她。

“王妃,危险。”

慕明棠却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她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众人想拉她又不敢靠近谢玄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明棠从众多尖刀利刃中分出一条路,逆着人流,朝谢玄辰走去:“是我,王爷。”

慕明棠最开始还试图擦眼泪,后来发现眼泪怎么擦都不会完,索性不管了。她渐渐已经离谢玄辰很近了,那个距离,是所有活人都没有办法靠近的位置。

满院兵甲,寂静无声。人人都有武艺傍身,每人手中都有利器护体,场上随便一个人就能轻松打败慕明棠。然而这一刻,众人俱沉默地盯着那个柔弱的女子。就连负责贴身护卫谢玄济的晋王府侍卫长,此刻都用力握着剑柄,手心浸满了汗,眼睛却定定看着慕明棠,根本无暇注意自己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