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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三楼,曾鲤使劲地跺了两下脚,四楼那盏昏黄的灯光便应声从中间透了下来,隔了一层楼,微弱朦胧,却也能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曾鲤回头看了艾景初一眼,没想到艾景初正好抬起头来,她忙说:“还有一层就到了。”

  艾景初点点头。

  爬到四楼,曾鲤站在自己家门口对于刚才的邀请有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冲动地请艾景初到家里坐坐。她出来之前抽了那么多烟,现在满室的烟味肯定还没有散,可是转念又想,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抽烟。

  于是曾鲤大方地开门,请他进去。

  艾景初将自行车靠墙放下,环视了一遍。

  屋子和外面过道的破旧不同,显然经过精心改装,窗帘、沙发、吊灯满是小女人的气息。窗户下的铁艺花架上摆着一棵茂密至极的绿萝,像瀑布似的枝叶几乎垂直蔓延到地板上。角落里堆着很多东西,却收拾得很整洁,而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却是室内残留的烟味。

  曾鲤在厨房里喊了一声:“你坐啊,我给你倒水。”

  艾景初没有答话,便在沙发坐下。跟前的茶几上摆着三样东西,一盒女士香烟,一个打火机,以及装了四个烟蒂和一些烟灰的烟灰缸。

  这时,曾鲤端着两个玻璃杯出来,抱歉地说:“我家没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了。”

  客厅里的灯很亮,以至于艾景初一抬眸就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她显然哭过,眼眶肿了起来,而下嘴唇上有一个伤口,新的,像是嘴唇跟牙齿或者矫治器磕碰破损的。

  如此一观察,他便又将视线转回她别的五官上,发现她的脸和鼻子微肿,仔细分辨下还有手指印。

  曾鲤见他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解释说:“不小心碰的。”

  他却问:“你妈妈打你了?”

  如此的问题哪怕发生在孩子之间都是难以启齿的,何况还是两个成年人,曾鲤的脸立刻红了,立即答道:“没有。”

  她否定之后,本想再辩白一下,却觉得自己词穷,所有的句子在他的注视下都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我?”艾景初问。

  “不是。”曾鲤摇头。

  艾景初盯着她没有说话,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于是,曾鲤又说:“真的不是因为你,真的。”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吵架了,我说了伤害她的话,所以她才……”

  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用手背去擦,刚擦了左眼,右眼又淌出来。她自小一直爱哭,但也鲜少在家人和于易之外的人面前流泪,可是艾景初却似乎成了例外。

  艾景初一言未发,站起身从餐桌上拿了抽纸给她。

  曾鲤说:“有时候我想我妈肯定也是为了我好,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她会对我这么好,她再婚一次又一次,是为了给我最好的家庭条件。她干涉我读书恋爱找工作,也是为了我好,她以前肯定苦日子过怕了,就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她只以她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性格的父母就好了。”

  他并未附和她,也没有安慰,只是任凭她静静地擦眼泪。

  过了片刻,她平静了下来。

  他提议,“出去走走吧。”

  于是,她和他关门,下楼,出小区,开了车。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到了河边,他将车停了下来。

  对岸河面小船上的灯光闪烁起伏。

  车的天窗和侧窗都打开了,夜间的河风一股一股地从车厢内穿过,刮过曾鲤的脸颊,格外凉爽。

  艾景初看着远处的黑夜,静默之后说:“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选择可以努力争取,也有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家庭和父母都属于后者。”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转头看着曾鲤,缓缓补充道:“我是个遗腹子。”

  作者有话要说:  ~~~~(>_<)~~~~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