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5页)

更何况是人呢。

人怎么能这么心大,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就能安心放在旁人篱下,而连一点点心事都不去替她担?

如今,楚璇终于明白了,纵然天生血脉相连,可亲情得靠后天来修,修得来修不来就得看个人造化。

她无人可怨,母亲疼小妹妹没错,备受宠爱的小妹妹更没错,错就错在她命不好,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低头望着汩汩流淌的碧湖水,楚璇攥紧了裙缎,闭上了眼。

只要一跃而入,这世间的种种便与她无关了。

她这么一跳,裹住她的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三舅舅将她拦腰抱住,拖着她步步后退,他气息微喘,很是心疼又带了些许埋怨:“你以为你这是在报复谁?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伤心的都是疼你的人,旁人能试出什么?”

楚璇咬住下唇不语,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璇儿,你就当让狗咬了一口,这天底下多得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畜生咬人一口人就不想活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命运越待你不公,你越不能低头认输,你得争口气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谁都好,让那些欺负你的人高高仰视你,到了那一步,你就知道,人得往前看,往前走,不能回头,只有这样才能把苦和痛都甩在身后,好日子自然就会来了。”

萧佶轻抚住她的胳膊,声音温和却浑厚,仿若清晨沾染朝露的钟声,一下一下能撞进人的心里。

多年来,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她都记得那句话——“往前看,往前走,不能回头”,往昔没有她值得追忆的,那便快步奔向未来,总会有一片新天地在等着她。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楚璇自床上坐起来,周遭黑漆漆的,倒是有零星的光束从绣帷缝隙里透进来。

她拂帷出去,萧逸正坐在案几后批奏疏,听到响动抬头看过来,把笔搁回砚上,笑道:“醒了?”

楚璇亦浅浅勾唇一笑,气色上佳,满身的轻松,仿佛白天经历的凝重都随着这一短暂梦寐而消失不见。

本来就是陈年旧事了,老搁在心里又有什么意思呢?三舅舅说得对,她这样的人生,就只有往前看,往前走这一条路,老执念于过去,除了矫情与自苦,还剩下什么?

萧逸将她拢进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道:“刚才内直司送信,说你三舅舅递了帖子,想让你回去一趟——梁王出城巡慰京畿守军去了,不在王府里。”

楚璇歪头思忖,自打她入了宫,三舅舅往宫里递帖子的次数单手数得过来,即便是来,也是逢年逢节怕她门前冷清,宫里人编排她,故意领着家眷和一众仆婢热闹登门给她充场面。

像这样,递帖子请她回家,还是头一回。

她趴在萧逸肩上,呢喃:“三舅舅一定是有要紧事,我得回去。”

萧逸摸着她披散到腰的秀发,点头:“好。”顿了顿,又补充:“我派禁军跟着你,画月和霜月你也领着,当天去当天回来,别在王府住了。”

楚璇从他话中听出了些凝重紧绷的意味,略觉奇怪,自他怀里起身,却见萧逸勾唇微微一笑:“这几日政务稀疏,整日躲在殿里和你腻歪惯了,晚上要是不搂着你睡不着。”

楚璇拿额头顶了他一下,嗤道:“你就是不下流就睡不着。”

惹得萧逸将她扣在案几上一顿收拾,她连连告饶才算完。

第二日她回王府,见府内守卫依旧森严,可冷清了许多,便知萧逸没有诓她,外公应该就是不在府里。

萧佶拉着她好一顿开导:“我听说你母亲进宫了,料想是为二哥的事,怕你心里难过本想进宫看看你,可那头刚惹出这样的官司,咱们家里就接二连三地进宫,怕陛下多心,更怕……被他知道了从前的事,他会轻视你,便将你叫到家里。正巧你三舅母新做了些枣泥糕和樱桃酥,你走时带上。”

楚璇知他家中一切都好,并没有自己想的什么要紧事,便放下心。只是看着他们夫妇有些苍老的面容,想起将至的年关和远在宛州的雁迟,又觉怅然:“雁迟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三舅舅和舅母赔罪,都怪我……”

萧佶一听她提萧雁迟,当即冷下脸,斥道:“都是这小子自作自受!让他得些教训也好,省得过于无法无天,将来若是闯了大祸,也没人保他。”

他剜了一眼在旁掉泪的余氏,冲楚璇道:“这事没连累到你就是万幸。我就一句话,你专心顾你自己,梁王府与你而言不是正经娘家,事到临头也当不了你的靠山,你心里要有数,全副力气都用在自己身上,为自己打算,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楚璇知道这是肺腑之言,连连点头,只让三舅舅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