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3/4页)

  她把他弄成这样,她就得陪着他。

  他手下更用力了。成芸的眼珠翻起,布满血丝,红得如同上妆。她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往后倒,李云崇被她拉过去一些,退到茶几边。成芸松开手,胡乱地摆动,摸到桌上摆着的紫砂茶壶,握紧,朝着李云崇砸了过去。

  一只壶生生砸碎。

  李云崇一晃,松开了手。

  “咳……咳咳!”成芸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地上有血,李云崇的额头上流下的。

  “你疯了!”成芸咬着牙,“李云崇你疯了!”

  走廊尽头站着个人。红姨听见了声响,颤颤地从屋里出来。“李先生啊……成小姐啊……”她微弱的声音被李云崇一声大吼打断了。

  “滚——!给我滚出去!”

  红姨哆哆嗦嗦地要上楼。

  “我说的是滚出去——!”

  滚出去,从做了半生的地方滚出去——就像他一样。

  红姨老泪纵横,离开了。

  “李云崇!”成芸抓起一只茶杯甩过去,茶杯刮到他的颧骨,避开了,碎一地。

  “你发什么疯!”

  李云崇白发散乱,血流一脸。

  静了,一切都静了。

  “我发疯?”李云崇慢慢点头,“我是发疯了。”他把自己头发拨弄整齐,成芸冷冷开口:“事情不可转圜了?你办法都想过了么,有发疯的功夫不如出去找找人。”

  找人,找谁。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走了。”成芸拉了一下衣领,“估计很快就查到我这了。”

  人已经走到玄关门口,忽然站住了。

  女人总是有直觉。

  对第一次,对最后一次。

  屋外春风吹着,轻抚脸颊,好像在安慰她,劝说她,帮她忆起那段不可忘记的过去。

  组成我身的,组成你心的。

  成芸忽然转头,大步走回屋里。

  李云崇平躺在沙发里,血还没有止住,他也不想止住,任由粘稠的血流在额上滑下。他听见声音,来不及睁眼,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被捧住了。

  两只手,托着他的后脑。

  成芸俯身吻住他。

  双唇相印,带着血腥味。

  他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松开,她的手还捧着他,而他,早就忘了如何动作。

  她有些急促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他专心致志地感受着。

  “提防着点曹凯他们。”

  李云崇怔然。

  她的眼睛里还带着没有散尽的血丝。

  水眸带光,黑发如火。

  一如往昔。

  “十二年,没能照顾好你,对不起。”她低声说,“崇哥,再见了。”

  风停的一刻,恩仇俱忘。

  起身,离去,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两天之后,成芸被捕。

  往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平泰公司被血洗一遍,涉及贪污、受贿、欺诈,侵占国有资产等等罪名,共有十几名重要涉案人员,震惊全国。

  案件足足审了大半年。

  即便在最后,所有的案情都已经明了的时候,仍有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供出主谋者——就算那个主谋者已经命丧黄泉。

  李云崇在成芸离开的那天,引毒自尽。

  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他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件黑色的女士风衣。

  风衣把他大半身子盖住,好像亲昵,又好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他死在二楼的客房,房间玻璃碎了,警察推门而入时,过堂风吹着窗帘一荡一荡。

  没有等到审判结束,刘佳枝已经辞掉了工作。

  她觉得自己会无法接受结果。

  因为投入的太多,刘佳枝有时甚至会产生“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她经常梦见自己坐在凳子上,面对着铁窗内那个苍白的女人。

  她不懂她为什么不自首,为什么不配合调查。可梦里,她又觉得都懂。

  感情太烈,窥得一角,已经伤人。

  后来,她的爸爸劝慰她,不值得为了别人这样。

  “人想要往前走,就得学会认输。”他如是说。

  于是刘佳枝远走海外,游山玩水,不去关注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