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4页)

领导们都认为,除了邵宽城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处理与赵红雨父亲的纠纷实在有失妥当外,他也没权利不请示队里就自做主张地把赵红雨接回家中。赵红雨去她父亲家,接近她父亲,是受组织的派遣,是秘密工作的需要,在她没有紧急危险的前提下,邵宽城个人无权决定让她留下还是将她接回。

不知是因为李进用从未用过的口气吼了邵宽城还是因为什么,邵宽城第一次与上司激烈顶嘴,而且是当着总队政委的面:“她怎么没有危险?这才几天,她已经两次被送到医院抢救了,怎么是没有危险!而且她在这个案子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让她盯的人她也盯了,她盯的人现在也被咱们抓了,她完全可以退出了!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病!如果队里只知道用她,不知道关心她,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邵宽城最后说的这个寒心的“人”,不知道是指赵红雨,还是指他自己。

他的顶撞,出乎领导的意料,两位领导的脸上,布满粗粗的黑线。尤其是他最后的指责,等于给领导扣了很大的道德帽子,领导们肯定不淡定了。

李进首先正色驳斥:“邵宽城,你给我住嘴,你把这话给我收回去!赵红雨生病,食物中毒,总队不关心吗,咱们队里不关心吗?她生病我也几次去医院,直接找医生谈,情况全都向总队领导汇报,领导也都很关心。她父亲对她是有感情的,这是事实,总队领导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要综合各方面的情况,综合分析,综合判断的。而且让赵红参加这个案子,也都是尊重她本人的意愿的,是慎重的。”

政委也严肃地说:“小邵你现在不是一个孩子了,不是警院的学生到这儿来实习的,不能情绪化地看问题。赵红雨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难道是由你说了算吗,你说可以退出了就退出吗?她的任务什么时候终止,连我说了都不算,你就做了决定了吗?你还是个警察吗,懂不懂规矩?”

李进沿着这个高度继续跟腔:“这个案子现在已经是公安部,省市政府直接关心的案子了,现在由市局统一指挥。下一步怎么办,还需要赵红雨做什么,局里、总队,都会慎重研究,你上去就把她接出来,自己就决定让她退出来,你权力很不得了呀!先不说她该不该退出来,你这做法本身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就是严重的违纪违规!”

邵宽城的气焰被彻底压住了,他鼻子一酸,眼里忽然涨泪,但强迫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他的泪水是因为委屈,不但自己委屈,也替红雨委屈。但他的气焰不再嚣张,也是因为在两位领导训斥的内容中,确实咂摸出自己的理亏。

在公安机关内部,下级,尤其是资历尚浅的新兵,敢于正面挑战领导的权威,用发飙的方式顶撞上司,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没好下场的。在政委办公室里邵宽城被当场勒令不得再与赵红雨的父亲继续冲突,不得再采取任何激化矛盾的动作……在结束谈话时政委甚至说:“你和赵红雨要是真想谈恋爱,以后要真打算和她结婚的话,就更不能得罪老丈人了。再怎么说人家是父女,血缘之情是割不断的!我看你是咱们刑侦总队年轻干警中最缺心眼的人了,最二的人了,没有之一!”

作为对邵宽城处罚的第一步,是他从政委办公室回到刑侦一队时,队长李进立即宣布的一个决定。李进决定让他暂停敬陵盗墓案的侦查任务,重操旧业,还是去做队里档案资料的整理工作。虽未说明邵宽城的队长秘书这个非序列职务是否继续保留,反正和停职反省差不多了。

那几天刑侦一队的大半警力都扑到在敬陵盗案上去了。不仅一队,刑侦总队和各分县局也都投入了很多协查的警力。这应该是邵宽城从警以来接触到的最大的案件了,李进是这个案件的主要责任人,而他,做为李进的秘书,做为刑侦一队的队员,却被排除在外,只能坐壁上观,确实是一个处分,一份耻辱。

整个下午李进都在和总队领导开会,傍晚时分才回到一队,分几拨把警员叫到他的房间布置任务,每拨会开得都很短促,警员们来去匆匆。最后,李进把邵宽城也叫过去了,让邵宽城心中忐忑,不知吉凶。

进屋之后,李进开门见山,向邵宽城传达了总队领导的两项决定:一、尽管敬陵盗案峰峦突起,进入了最严峻的阶段,但,鉴于赵红雨的身体状况,总队正式同意她结束任务,退出此案的工作。

二、关于她是留在邵宽城家还是回到她父亲家养病,完全由她自己决定,总队不会干预。也希望邵宽城不要以个人身份,限制赵红雨选择的自由。

这两条决定,主要是第一条,让邵宽城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