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第5/6页)

"弄到卷子咱们去我那儿听,可以听一夜。现在,咱们还是走吧,一点了。"

我们站起来,一人嘴里叼一支烟,从小花园边上的柏树墙上跳出来,拐上柏油路,一直走到教师楼的后面的空地上,这里平时没人来,杂草丛生,草丛里积着厚厚的从教师楼窗户里扔出来的垃圾,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傍晚时我们来过一趟,所以也没费多大力气就走到从左边数第三个窗下,那是一楼的男厕所,窗子的插销已经被华杨弄开,我踮起脚尖,用手一拉窗子外面的把手,窗子吱地一声开了。我立刻翻了进去,身上蹭了不少窗台上的土,我蹲在窗台上,把华杨拉上来,我们依次跳到地上,厕所的门半开着,可以听到走廊里的动静,我们先站在门边,侧耳细听,楼道里安静得出奇,我们又等了一会儿,见无异常,于是从容地从厕所内闪身而出,贴着墙壁向前悄无声息地前进,等上到二楼时我们已经走得大摇大摆了,眼睛也适应了楼道内的黑暗,我们上到四楼,沿着楼道一直走到顶头,在一扇上面标明打印室的门前停住,华杨拧亮手电,我把垫板插进门缝,顶在正对着撞锁舌头的部位,再用力向前顶住,华杨把门向前一推,再往回一拉,啪地一声,门开了,我和华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用力一握,然后走了进去,我走到窗前,把窗帘一个个拉上,华杨把碍手碍脚的椅子搬到一旁,然后再次拧亮手电,但见桌子上和地下到处是一摞摞的卷子,有的已经卷成一卷儿,包好,靠墙立着一个保险柜,我过去抓住把手轻轻一拧,竟是开的,华杨已经开始在卷子中找了,我因为没有手电,只好静静地坐在一张写字桌边,看着华杨在那里东翻西找,不时小声说一句:"又一门!"

我问他:"几门了?"

"咱们班的还差一门,就是后天那一门,你找吧,就差那个保险柜了。但你媳妇儿她们班的都齐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手电,在保险柜里一摞摞卷子看去,终于在第二格找到了,我把最上面一份拿出来,把保险柜关好,交到正在桌边整理的华杨手里,华杨把它们摞起来折好,然后我们一同把现场恢复原样,关上门,化成两股黑烟儿溜出了教师楼,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大学考试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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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中旬,我突然收到陆然的来信。

陆然的一摞信是通过他父亲转给我的,夹在一个大包裹里从海南寄过来,包裹里还有一些书和生活用品,信用一个大牛皮纸口袋包着,上面写着"请转交周文,电话是4261359",字迹零乱不堪,据他父亲说,他已经很久没给家里写信了,他父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叫我去取那个牛皮纸口袋,他并没有拆开,只是叮嘱我,如果里面有什么陆然的消息请及时转告他,他们一家都很惦记他,他父亲为了找陆然曾经去过一趟海南,查遍那里的所有旅馆也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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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陆然的信。

周文:你好。

"告诉我,幸福的开端在哪里?"我这么问自己,那是我走在一条田埂上所做的胡思乱想,两旁是刚刚收割的秋天的稻田,目光的尽头都是金黄金黄的颜色,田里有一些拾麦穗的农家小孩,他们远远地用好奇而羞涩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衣服裤子不管原来是什么颜色,现在看上去一律呈土色,田里还有成群结队的麻雀,它们时而远远地飞去,一会儿又飞回来。但距离我和孩子们都很远,刚一走近,它们就一轰而起冲向天空,我还看到一只田鼠,它长着灰溜溜的皮毛,但跑动起来迅捷无比,一闪就从一条田埂间溜得不见了踪影。田里东一堆西一堆地摆放着许多稻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土地和谐地接触着,仿佛它们不是人工堆放的,而是天然就长在那里的。现在是上午,阳光把我从一堆稻草中叫醒了,我的表早就停了,所以我无法告诉你时间,昨天夜里,我就把自己陷在稻草里,彻夜未眠,我望着头顶上晴朗的天空,注视着那一颗颗神秘莫测的星星,星星多得无法计数,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只要你盯住一个地方仔细看,你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星星,直到你眩晕,眨一下眼,立刻,它们都消失了,是的,你不可能发现所有的星星,我知道,我看到的都是几百万光年前的幻影,至于它们现在怎样了,我说不上来,但有一阵儿,我确实眨着贪婪的双眼在吞噬它们,这些不可琢磨的幻影,这些可望不可及的光芒,它们像我们一样在宇宙里飘荡,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因由和结果,我想着它们,看着它们,直到觉出稻草里的潮湿,忽而,我又想到美丽的村姑,我把头钻出草堆,希望她们之中的谁会来和我约会,后来我觉得有些饿了,终于朦胧睡去,清晨我曾醒过一回,但四周太静了,我很快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