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再走一次,香榭丽舍大道吧

Facebook,非死不可

如果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去点开安祖的Facebook,我想我们可能会走得更远一些。安祖问过我:“你有没有Facebook?”我说没有,国内的朋友都不用这个,所以我一般不看。但我还是注册了一个,不过没加任何人。

去美国后,安祖经常打电话给我,发邮件,在MSN上聊着。他跟我说他的同学大多比他小,不过也有几个特别老的。我说我也是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他仍然在我身边,没多久会回来的。直到某天,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他的Facebook。

他更新不多,好几天才一两句话,几张图片。最近的更新下面,有人留言,说:“宝贝儿,昨晚的聚会真开心。”

看图片,是个晒成铜色的热辣白人女孩儿,叫妮可。妮可是他的前女友。他跟我说过,以前交过一个说英语的女朋友,他为了听懂英语,每天听广播,读报纸,没两个月就全会了。我认为他是在炫耀,法语和英语本身就很接近。我以为妮可是个英国女孩儿,没想到是美国人。我还特地翻了翻她的Facebook,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所幸我不是替代品。也许安祖就喜欢这一类型的,胸臀凸得夸张,金发,热辣。人人都有私密的偏好,跟人的偏好斗,怎么都赢不了。

17岁时的恋人,再见时,会有什么感觉?旧情重燃?还是惊呼一记:哎呦,老了啊!

安祖的情况显然是前者。我甚至觉得,他不是因为爷爷的话才去美国读书,而是那里有他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他对我多好啊,对我真的好,什么都让着我……是不是没有感情,才什么都不计较,因为从不放心上?

心痛的感觉是个人都体会过,我不想多说。

那天我什么都没做,躺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时间一到,电话铃响。他问我今天过得怎样,我说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他问什么事,我说:“如果异性朋友叫我‘宝贝儿’,是不是有点儿过?”

他说太过分了,除非那人是我爸!

我爸从没有这么叫过我。

我又说:“你在美国有段时间了,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他说没有。我说:“情人也没有?前女友呢?”一阵沉默,我说:“安祖,你说过,什么都告诉我。其实这点儿小事没什么,你说吧。”

他怎么可能完全忘了前段感情呢?这种事只有女人才做得到。我真讨厌电话里长久的沉默,我在等他的回答,他本来可以撒谎,但他没有。他说妮可是他的前女友,现在跟他在一起,他不想对我撒谎。

我说:“那就这样吧,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我挂了电话。

此后我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号码。我一直想着他能够说几句虚假温暖的话哄哄我也好,哄着哄着我就当真了。他说不想撒谎,我认为撒谎是人性。安祖,畜生也不会撒谎,是不是?

就在分手后的某一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同在屋檐下避雨的大叔说了句:“好大的雨,跟母牛撒尿似的。”这样的话,安祖以前也说过,眼泪就那么下来了,雨哗啦啦下着,我冲进雨里。

街上有个老头打伞路过,很老的老头,我觉得他快被大雨压垮了,一步一步慢慢挪着。他停下来看我,看着我哭。我想,他一定知道我为什么哭,一定很羡慕我。羡慕青春时爱与痛的经历,就像我羡慕刚出生的孩子,有着对整个世界任性的权利。我转念一想,他说不定很想笑,觉得我傻乎乎的——多大的事情呀,人生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是呀,失恋才多大的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