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13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爱流向海(第3/3页)

第二天早晨醒来,他刚走出帐篷,还以为仍在梦中。云层已经降到了脚下,满山都是浓薄流转的灰白轻雾,呼吸稍一用力便能把带着山林气息的雾气装进肺里。

那无尽的美,总让他感觉像被扼住喉咙,稍稍迟疑便会窒息不前。

于是,他胡乱吃些东西,收起帐篷,又出发了。

从小村子出来没过几分钟,又开始下小雨,天气阴沉。心底仅留真情实意的那一部分,开始因为与雾里村距离的拉长而隐隐发疼,好像某种心病的慢性复发。大约走了一小时,他的车陷在泥里,花了好大工夫,动用了绞盘才把车拖出来,得以继续前行。越过山顶后,他居然真的遇到了马帮。

这一路是最险的,也是风景最美的。沿途满山遍野的野花,色彩斑斓;接近山顶的湖,静如天镜;那些壮观的景象几乎可以让人忘记心跳和呼吸。这一带有种珍稀的挂须状植物,传说中的树胡子,只能生长在污染极少的地方,一旦有污染,它就会消失——韩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它。

经过了一段路面向悬崖边呈三十五度倾斜的盘山路,又穿越了美丽的原始森林。韩逍这一程竟然很幸运,没有遇上事故堵车,车也一直没罢工,在惊险刺激的陪伴下,终于到达了西藏境内的察隅县城。

傍晚七点钟,韩逍独自在察隅吃过了晚饭。后面基本算是好走的公路,他也无须赶时间,就在县城找了住处安顿。

一夜未眠。

经过两天多的跋涉,他总算完成了这次穿越。次日继续向然乌进发。

来到紧邻然乌湖的来古冰川,韩逍站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冰川前,垒起了玛尼堆,静静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然后,又坐在“西天瑶池”——然乌湖的岸边,毫无顾忌地思念起褚遥。

他就那样,默默面对着远处惊艳无比的冰川雪山,双眼呆望宁静的然乌湖,形单影只地坐了许久。

从来古村开到然乌镇时,他遇到了一个中途搭车的女背包客——确切地说,是个行装、气质都很扎眼的美女。

韩逍停了车。对方问他是否要到拉萨,他回答是。她绚烂一笑,点点头便上了车。

不用多问,那是一种谁都无法拒绝的笑容。

从打扮就能看出,她是那种把旅行当作生活资本和狩猎武器的女人。不到半小时的谈笑,这女人便已经使出猛招,向韩逍轮番“攻击”。幸亏这般暧昧,韩逍还能招架。他在以前的旅途中不是没有见识过,在大都市里也不少领教。

两人在中途的某个旅馆住下那一晚,韩逍再次确信,自己尽管落花无意,却还是招惹了一头来自都市的猎艳“猛兽”。

“猛兽”自称是某文艺杂志的主编,酷爱摄影,无旅行不成活。如此一来,她和韩逍这样的旅行者确有很多共通的话题——唾弃俗务,向往远方。传说在都市深处,人们往往会把这样的女子奉为先锋或标兵。她们不世故、不矜持,崇尚自由、标榜信仰;但韩逍却觉得,她们把生活过得太“洒脱”,宁可放弃一切原则,来博取众人的目光。

“不上去坐坐?”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美女主编笑盈盈地发问。

“不了!”韩逍没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我去!你不会吧你?”她眼神无意遮拦蔑视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那样子,活像嗤笑一个生错了年代的伪君子。“真看不出来,还是个从封建社会穿越过来的处男!”

“抱歉,让您失望了。”

第二天,韩逍的车里恢复了清净。

他独自一个人驾车,途径波蜜、鲁朗、林芝、通麦、工布江达、墨竹林卡……直达拉萨,他漫无目的地在藏区游走,在大小昭寺和纳木错湖畔徜徉。

终于承认,自己的心病已无药可医。他就算全身伏地来到佛前,也一样无法在佛祖的面前聆听到想要的答案。

他的孤独,比布达拉宫外稀薄的空气还要难以回避。

只好,回京。

佛说,一个人要从初出茅庐,到忐忑上路;从略有所成,到幡然领悟;乃至于漫长的等待中,走到人生的终点。当天际泛起一抹微红,才算活了个明白。

而韩逍,接下来又做何选择呢?

像他一样,无论是生活在脚下,还是渴望在路上,我们都一再陷入孤独。口口声声说要去远方,心事却日复一日地在原地徘徊挣扎。如此纠结只怕是已经去了远方,那些现实的挣扎和徘徊仍一如既往地跟随着,言不由衷地改变着远方的模样。

何时何日,才能接受做一个修行者。安稳在当下,开始学习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开始微笑着不断告别,在时光流转之间萃取一生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