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3页)

下午分组讨论。大家围绕的主题就是张敏钊在两个参观点所发表的讲话,虽然短,少,但是主题明确,这就有了讨论和深入研究的方向。现在的会议,看起来是大班人马,但真正是带着脑袋来参加会议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带着官职来参加会议的。参观,听报告,最后总结,程式化,公式化,概念化。回去后再传达,就是把领导人的讲话变成自己的讲话,再念一遍,就算是贯彻了。

张敏钊没有参加讨论,下午他单独安排了活动,连任怀航书记也没有陪同。晚上,张敏钊召集参加会议的各个地市的领导开小会。张敏钊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比往日罗嗦多了。他从自己在南州工作开始,一直讲到这几年在省里当副省长的感受。程一路听着老是觉得不太对头。张敏钊一贯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离题万里地说个没完?要是说一点在南州的经历,当然未尝不可。但是,现在张敏钊显然已以不是在说南州了,好像是在回顾自己几十年在官场的历程。

“我向来认为,我做的事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张敏钊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大家。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很不自然的,谁都搞不清一个副省长怎么突然如此感慨如此深沉起来?张敏钊要到省委任副书记的消息,在座的人几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张敏钊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更不能为他们所理解了。

小会过后,张敏钊特意请程一路到他的房间。坐下后,张敏钊问道:“一路今年四十多了吧?”

程一路有点莫名,但还是答道:“四十四了。”

“啊,也不小了啊!上次听说你想到政府去?”

“也只是想想,

秘书长难当哪。”

“这倒也是,

秘书长太杂了。到政府也好。我上次给浩月部长说过。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这……”

“南州复杂啊,下一步怀航同志和一达同志都要走,谁来了谁都不太好办。唉,不说了!有空多去看看你婶婶啊!”

“这……”程一路听着张敏钊的话,觉得有些言外之意,却不敢说出来。“这”了一会,还是没说。

张敏钊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程一路告辞出门,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张敏钊的话。回到家,打开电脑,程小路发来了一封邮件,无外乎汇报一下他们在澳洲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不过在邮件的结尾,程小路的一句话写得很有意思:妈妈的外语进步很快,能够同语言老师杰克直接说一些简短的话了。昨天,他们还一道上街了。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让程一路有点意外。他想像着张晓玉同一个老外在澳洲的街头的情景,心里不知不觉有一缕酸涩。

程一路没有回信,洗了后上床。被子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一定是荷花拿出去晒了。

荷花来了一些日子了,每天上午过来,主要是搞搞卫生,洗洗衣服。下午和其它时间,她还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晚上也不住这。这都是二扣子安排的,程一路从荷花来,到现在才见过三次。她来的时候,程一路上班了。程一路回家,她已经走了。唯一让程一路感到荷花来过的,就是这些洗好的衣物,和经常被晒出阳光味道的被子。

张晓玉走后,程一路自己没有晒过被子,到了梅雨时,被子晚上睡上去沾乎乎的,手一拧,似乎能拧出水来。荷花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被,晒被,睡在有阳光味道的被子里,程一路想到自己小时候,,清爽的被子有母亲的味道。

二扣子倒是来过,主要是来拿别人送过来的烟酒。

在程一路的书房里,方良华和其它人送的几张卡还放在那儿,这事不太好处理,直接交给二扣子,不就是等于告诉他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吗?但是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程一路想一定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好来消化解决这些。

前几年,南州官场上,来来往往的无非是条把烟瓶把酒,到这几年,大部份都成了卡了。烟酒成了卡的外包装。想起小时候,父亲说到他当副县长时,有一次给别人办一件事,事后那人送了他一斤猪肉,他硬是按价给了那人六毛三分钱。

“那真是一个纯洁的年代啊!”父亲后来如此感叹道。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如今这个官场,来而不往非礼也,送礼成了潜规则。再好的关系,再熟悉的人,不送一点礼,好像事情就没有什么把握。程一路也曾想抵抗一下这个规则,可是他很快发现:你不进入这个规则,你就只有被这个规则淘汰。一个官员,你收了礼,就会拼命地为别人办事;办成了,不仅仅还了人情,同时还树立了能办事的威信。倘若你不收,长期以往,没有人再送礼了,也没有人再找你办事了。你便逐渐地没了声音,威信不升反降。像现在市委常委中的个别同志,外面人说“这个人是个弱角色,办不成事。”办不成事,某种意义个就是官场手段差,没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