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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宾馆吃饭,我们到那里去等马厅长,地委童书记也会来。童书记十多年前和马厅长一起援藏两年多。到了宾馆门口,卫生局人事科肖科长迎上来说:“几个包厢都被人订去了。”巫副局长脸一沉说:“上午就交待了的事,还办砸了?童书记会来你知道吗?等会儿你自己去跟殷局长说,让童书记也坐在大厅里。”肖科长说:“我上午就交待了小方,他订了菜,忘记订包厢了。”我说:“换一家也是一样的。”巫副局长说:“只有这家还像个样子,童书记平时请客都在这里。”我说:“坐在大厅里也一样吃。”丁小槐马上说:“大为你的意思是要马厅长坐大厅?”巫副局长说:“肖科长你是不是请他们哪一拨人让一让,就说童书记有客人,童书记。”说着一根手指朝天上一戳一戳的。肖科长进去了,我也跟进去。小方正在一个包厢门口求那些人,里面的人都坐好了,不肯起身。肖科长沉着脸说:“小方你惹出了多大的祸你知道不?童书记会来,等会儿你自己跟童书记讲去。”小方苦着脸,急得要哭。这时丁小槐也过来了,认出小方是大学的同学,赶紧上去握手,小方难堪地笑笑。丁小槐对肖科长说:“还没办好?马厅长他们就要到了。”肖科长盯了小方一眼,不做声。小方说:“里面是市政工程局的张局长。”丁小槐站在门口说:“这个包厢的同志能不能让一下,卫生厅的马厅长从省城来,想接待几个客人。”里面一个人说:“马厅长?不知道。只听说有个牛厅长,拉犁去了。”肖科长说:“是这么回事,地委童书记童渺同志想在这里请几个省里来的客人。”那个人学着他的声调说:“是这么回事,我们张局长张晓平同志要在这里请省里的程书记在这里聚一聚。”那个张局长喉咙里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像咳嗽又像喘粗气,那人马上就不做声了。张局长说:“童书记他真的会来?童书记他?既然童书记他有公事,我们让一让那是应该的。只是等会儿真童书记不来,我们这个假童书记会过来搅棚的。”说着拍一拍那个人的肩。肖科长说:“骗你吗?在安南谁敢冒童书记的名?吃了豹子胆也没这个胆!”市政局的人一时都走了。肖科长说:“我到门口去接人。”就出去了。小方说:“我去看看。”也要走。丁小槐一把拉住他说:“就开餐了走什么走?”小方说:“我还得去幼儿园接女儿呢。”丁小槐说:“都六点多了,接女儿?”小方苦笑一声说:“唉,能跟你们省里的人比?这种场面有我的位子?跑腿的人呢。那时候听你的留在省城就好了。想着家里人都在安南,回来了,错了。”丁小槐说:“等会儿我跟你们肖科长说,让他以后方便方便你。”小方说:“连他自己都是个没位子的人,一桌就你们十个人,算好了的。”丁小槐说:“那我跟殷局长说一说。”小方说:“惭愧,惭愧。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老同学,不然我装病也要躲一躲。”挣开丁小槐的手走了。

这时马厅长和童书记进来了。市政局的几个在大厅里朝这边看,张局长站起来招呼了一声“童书记”,童书记没听到,张局长“嘿嘿”笑几声,坐了下去。进了包厢,童书记说:“老马咱们今天喝点,当年在拉萨也是喝点喝点就把那两年熬过来了。”丁小槐说:“度数可别太高,马厅长这几年酒量不比以前了。”童书记说:“那就不上茅台,五粮液吧。”殷局长说:“两瓶。”经理亲自拿了酒来,服务小姐想接过去,经理晃过了她说:“上菜去。”把酒从纸盒中抽了出来,准备斟酒。殷局长说:“我来。”把酒接了过去,给童书记再给马厅长各斟了一杯。巫副局长又接过去说:“我来。”又给殷局长斟了一杯,再给我和丁小槐斟了。看着酒瓶转了这么几次手,我想:“学问啊,学问。要把这份精细用到工作中去,那中国人真的是了不得。”一时菜上来了,童书记马厅长碰了杯,都一口干了,把杯子亮给对方看,同时说:“照!”又一起笑了说:“痛快,痛快!”

酒桌上一片热闹。我也抿一点酒,想着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场面上有酒没酒,那种意味是完全不同的。酒拉近了人的距离,把临时酿造出来的感情变成了真的。丁小槐心神不定,总盯着马厅长,一边悄悄地对我说:“这些人都是酒中仙,马厅长怎么能跟他们对着喝?”马厅长喝了童书记殷局长敬的酒,巫副局长脸上泛着红光,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马厅长您下次还不知哪年哪月能来安南,我敬这一杯,管三年。”马厅长说:“来,来!”丁小槐站起来说:“马厅长的酒量是公认的,但也还是不能和你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比,我替马厅长喝了这杯。”巫副局长仰了头正准备一饮而尽,听了这话把手放下来,望望丁小槐,又望望马厅长。马厅长手往桌子上一拍说:“干什么?你!你看看在座的是什么人,都是我的老朋友。你来替我?嘿!”丁小槐愣在那里,脸一炸就红了,一根木头般笔直地坐了下去。童书记说:“老马,喝酒,喝酒。”马厅长若无其事地说:“喝,接着喝。”我举了杯对丁小槐说:“咱们喝,喝。”他毫无反应,我碰了他一下,他才一愣醒过来说:“喝。”一饮而尽,倾了杯子说:“照!”殷局长从对面伸过杯来对丁小槐说:“敬你一杯,敬你们一杯。”又向我示意地点点头,“你们那么远跑过来,容易吗?”丁小槐又一饮而尽,有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