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县委书记患疾患穷 牛头岭械斗出命案(第3/13页)

相较之下,背景关系最弱的,就是翟子翊。当然,翟子翊还有一个处于劣势的条件,那就是海归博士和省政府办公厅主任,都早已经是正厅级,去衢阳当市长只是平级调动,充其量只是从“条条上”走到“块块上”而已;翟子翊呢,还只是个副厅级的副书记,要出任市长,必须再上半个台阶——提拔和平级调动比起来,提拔的难度自然要大一些。

翟子翊的优势,就是在当地的政声好,地方上的干部和老百姓都挺拥戴他,呼声很高。但他那个年龄,52岁了,属于可提拔可不提拔那种,一般情况下,去人大或者政协当一把手的可能更大一些。据说,省委常委会议议过几次,但都不了了之,主要是省委副书记和省长各自提出的人选处于胶着状态,谁也不让着谁。

让杜万清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没听说省委书记有什么明确的态度。按照常理,一个经济大市的市长人选,作为甯江省委最大的老板,省委书记一般不会轻易放任其他领导安排自己的亲信。但奇怪的是,在众说纷纭的小道消息里面,压根就没听说省委书记提出过什么人选,给人的感觉是,好像这次的人事之争,甯江省就不存在一个省委书记,从头到尾都是省长和省委副书记在相互掐巴。但细细一琢磨,也很正常:因为省委副书记提出的人选,未必就不是省委书记默许的人选,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是副书记和省长在争,实际上,有可能就是省委的大老板和省政府的大老板在掐巴。

最悲哀的无疑是翟子翊,没听说哪个领导在常委会上力挺他,有个别常委提过,但人微言轻,被别人的话头一岔,就带过去了。

杜万清住的是特护病室,也就是民间版本里面传说的高干病房。条件自然很好,在杜万清的感觉里,跟住宾馆差不了多少,唯独让他不舒服的,就是医院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液的味道,很浓烈,呕得慌。

负责他这个病室的,是一位20郎当岁的年轻姑娘,走起路来一弹一跳的,很轻快。她经常戴着大大的口罩,看不清她的面目,但身材很好,体型苗条,上下都很匀称。她每天要给杜万清测两次体温,量两次血压,早晚各一次。每次量体温前,她都会很细心地把体温计放入他的腋下,然后拉好他的衣服,再顺手掖掖被子,动作很温柔。量血压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挽起他的袖口,放好测量仪,细心缠好输送带,然后开始测量,边记录边轻声报个数据……杜万清感到很温馨,有种又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而是温柔体贴的母亲一般。杜万清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难道是平时的工作负荷太大、压力太大所导致的?未必吧,自己一个农家子弟,从最基层的普通干部一步步干起,一直做到县委书记,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甭敢说别的,最起码的承负能力还是有的。

难道是自己老了?想到这一点,杜万清的内心遽然一惊。他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什么资料上刊载过一项心理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说是一个人,如果动不动产生回到幼年去的想法,或者有类似的幻觉,说明这个人的身心正在急遽地变老和衰退……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不正是如此吗?难道衰老正在肆意地蚕食着自己?

他有些后怕。他知道人人都要老去,人人都要把自己的这副臭皮囊,最终交还给泥土,他58岁了,以届知天命之年,但是,他仍然无法面对自己日渐衰老这一可怕的事实。尤其是两年后,他就要彻底退休,他的头顶上再没有了权力所带来的荣耀和光环,那时候,他又如何面对一个失去权力,赋闲在家,而又风烛残年的衰败老人?他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期间,李明桥打过几次电话,就几项具体工作征求过他的意见。李明桥重点提到石副省长要去蓟原视察,问他是不是提前返回县里。杜万清没有说死,只说到时候看吧,但强调接待工作一定要做好,不可有任何疏漏和马虎。临挂电话的时候,杜万清犹豫片刻,对李明桥说:“明桥同志,石副省长来蓟原视察的相关工作,你可以跟市委翟副书记通个气,看他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边,李明桥明显地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琢磨杜万清这句话的用意,然后李明桥才回答说:“好的,好的,我会请示翟副书记的。”

放下电话,杜万清默默地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墙壁。

医院里就是这样,什么都是白颜色,墙壁是白颜色的,病床是白颜色的,床单是白颜色的,被子是白颜色的,医生和护士穿的衣服,也是白颜色的……白得耀眼,白得单调,白得刺目。

杜万清的大脑并没有闲着,有个疑问老是在他脑子里绕来绕去:石副省长这个时候去蓟原,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位石副省长,分管工业口,衢阳市是甯江省的经济重镇,而蓟原县又是衢阳市的经济命脉,他这个时候去蓟原,有什么玄机呢,未必就是单纯地去视察蓟原的煤炭产业吧?他估摸着,不光是去蓟原视察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