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能将世事看透的,必然是人精(第3/28页)

有人笑,但见其他人都不笑,便立即止住。

古立德说:“刚才,我听到有人笑了。笑了就对了。我也是人嘛,人哪有不怕死的?自从有幸科举高中,我一直在京城为官,从没有在地方干过,哪里知道地方的水深水浅?这次承蒙圣上恩眷,外放黔阳,一路上,真是诚惶诚恐。既恐负于圣上,又恐负于黎民。所以,我今天在这里摆上水酒,请来诸位前辈、乡绅,为古某出谋划策。我不求有一天,我离开洪江的时候,大家给我送万民伞,只希望日后有人说,古立德这个人,为政清廉,为民做主,勉强还算得上是一个好官,足矣。”

这些话,大家听着也就听着。人们心里明镜似的,现今普天之下,那么多贪官,有哪个会说自己是贪官?场面上,还不都说自己为政清廉、为民做主?没什么新玩意嘛。

古立德说过开场白,便举起杯子,道:“请诸位共同举杯,我们干了这杯。”

这杯酒一下,整个酒宴开始了。

虽然古立德一开始就说,希望诸位替他献计献策,但是,这个话题,他按下了,接下来便是敬酒。首席上全是乡绅,是他不敢的得罪的人物,所以,从余兴龙开始,他一个一个地敬,敬完下来,就是整整九杯。接着又去第二桌敬,这次,他没有单独敬,而是集体敬了一杯。敬过之后,他又拉着王顺清以及胡不来、章益才等人,到楼下去敬。

每到一桌,古立德就会将刚才的话变着花样说一遍,然后敬酒。楼下可有二十几桌,如果每桌喝一杯,他肯定会当场倒下。实际上,他端了一杯酒,敬完了所有人,毕竟他是县太爷,别人也不可能和他计较。至少,在这些人看来,这个县太爷和以前那些是不同的,颇为平易近人,礼贤下士。

敬完酒,古立德回到自己的座位,便不再出门。其他人若是想来给他敬酒,会被门口巡检司的属员拦回去。

重新坐下来的古立德,自然就要向众人讨要计策了。在场之人,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自古以来,官员向老百姓问计,那还能是真的?一定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走走过场而已。既然官员不当真,自己又何必当真?

首先问到的是余兴龙。余兴龙毕竟是整个洪江城社会地位最高的人,他如果不说点什么,有失身份。说什么?他怀疑古立德是否真的需要,因此,他提了一个不疼不痒的话题。嵩云寺被烧已经两年了,洪江商人虽然出钱出力,陆续修复,去年底又开始重建几座主殿,但与当初的规模相比,仍然相差甚远。嵩云寺毕竟不是洪江的嵩云寺,而是整个黔阳县的嵩云寺,是宝庆府的嵩云寺。有嵩云寺立在那里,整个黔阳县、宝庆府,就有了精神支柱。他甚至说,这些年,土匪为什么横行?就因为人们脑子里失了道德标准,失了信仰,认为可以任意胡为。信仰的缺失,道德的沦丧,与嵩云寺的毁灭,他认为是有直接关系的。

余兴龙煞有介事地说,马小宗在一旁煞有介事地记录。

轮到王子祥的时候,他提了另一个问题。他说,洪江兴则黔阳兴,洪江衰则黔阳衰。洪江为什么兴?原因嘛,说起来简单,就是因为洪江有一条黄金水道。可如今,洪江四十几个码头,没有一个不是几十年历史了。特别是洪江上,码头挨着码头,船挨着船,就这么大的水面,四五百艘船往这里一停,把整个沅江给挤没了。所以,他个人认为,古大人若是要搞好黔阳,首先要搞好洪江。要搞好洪江,首先要搞好洪江码头。

这一桌的所有人中,只有张祖仁是胡不来事先点过水的。而且,他是个大烟鬼,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抽上一泡。张祖仁之所以一直留在家里很少出门,也是怕出门之后,烟瘾犯了,会让自己难堪。有了这两个原因,等余兴龙、王子祥说过之后,他立即抢过了话头。此刻,他心里想的是,早点说完,好早点回家抽烟。

张祖仁说:“两位老爷子说得都很好,都很对,不过,在我看来,建嵩云寺和修缮码头,还不是当务之急。”

古立德问道:“张掌柜认为当务之急,是什么?”

“是剿匪。”张祖仁说。

剿匪这个话题,是大家都关心的话题。尽管古立德早已经放出风来,说是要剿匪,可整个洪江,没有几个人信他会来真的。按照他们对官员的了解,这些人大概也就是以此为由头,捞一笔钱而已。可剿匪这件事,对于洪江来说,比任何地方都急迫。张祖仁的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话题会引到这个上面,既在古立德的意料之中,也在古立德和胡不来的谋划之中。当大家热烈讨论这一话题时,古立德始终一言不发。待议论之声稍歇,古立德开始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