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页)

舒天接了电话,即刻就到了,红着脸,手忍不住在后脖子上抓着。能不能让朱怀镜满意,他心里毕竟没底。

“不错嘛。是头一回接触这种文章吗?坐吧。”朱怀镜说。

舒天坐下,手便不抓后脖子了,笑道:“是头一回。上次去马山调研,我只分了一块材料,后来让缪书记一改,一个字都没剩下。我对企业情况不熟悉,用的是现成材料,生怕又是一个字都不行哩。”

朱怀镜说:“不错不错,还是不错的。情况可以慢慢熟悉,要紧的是文字功夫。再努力些,你会很长进的。”

舒天笑笑,说:“我修改这文章,也只是在文字上动了动,换换说法,内容还是现成的。我很担心朱书记批评我偷懒哩!”

“修改文章,能弄成这个样子,也不错了,又是头一回。”朱怀镜嘴上却不想说得太过了。

舒天笑道:“记得我上大学时,哲学老师说了句幽默话,他说哲学嘛,就是用大家都不懂的语言,说大家都懂的道理。我改这篇文章,就有这个感觉。”

舒天这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但朱怀镜对他印象很好,也就不计较,反倒觉得小伙子蛮有意思,便说:“表面上看只是文字修改,其实是理性深化。不然,文章就没有高下之分,哲学也就是天下最无聊的学问了。”

正说着话,周克林进来了,像是有事要汇报。朱怀镜便将文章交给他,说:“组织部那边以我的名义写了篇文章,不行。我让小舒修改,其实等于重写了,我看还不错。你再把把关吧。还是你周秘书长手下有人才啊!”

周克林觉得很有面子,满脸是笑:“朱书记都满意的文章,还用得着我把关?小舒的确不错,我们调他,是经过严格考察的哩!”

舒天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哪里啊,我刚来不久,很多情况都不熟悉,需要学的东西多着哩!”

周克林便又说:“小伙子人也谦虚,又灵活。”说着又抖抖手中材料,“他这笔字也漂亮。字是文人衣冠啊。”

舒天怕自己老待在这里不方便,就说:“两位领导要研究工作吧?我就不打搅了。”

说罢就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从此以后,周克林就会更加高看舒天了。周克林也实在老练,明知舒天是朱怀镜推荐来的,却从不点破这一层。倘若日后舒天受到器重了,他周克林就乐得做了人情,朱怀镜也不会让人说什么闲话。所以大家含蓄着好些。

周克林汇报了几件事就走了。朱怀镜心情很好,便打了舒畅的电话:“跟你说呀,舒天这小伙子很不错哩!我有意试试他,让他修改了一篇文章,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将一篇要死不活的干瘪文章,弄得像模像样。不错不错,真的不错。”

舒畅笑笑,说:“他年轻,没经验,你不要太多表扬他。”

朱怀镜说:“舒天真的不错。”

舒畅像是找不到话说,只道:“谢谢你。”

朱怀镜顿了片刻,又问:“那篇报道,你看见了吗?”

舒畅说:“看见了。《梅次日报》和《荆都日报》都登了。”

“说你高贵、优雅、甜美哩。我就喜欢这句话。”朱怀镜笑着。

“还说我是你的……”舒畅没说下去。

朱怀镜说:“我不敢提这句话。怕冒犯了你,对不起。”

挂了电话,朱怀镜心里闷闷的。回家吃了晚饭,他独自待在书房里。但愿今晚没人上门来,他很想一个人静静。他几乎怕守在家里了,每天都有人按响门铃,不是找他的就是找香妹的。香妹如今是财政局副局长了,找她的人也多。

尹禹夫两口子早就到了,一个在辅导琪琪功课,一个在带着红玉收拾家务。红玉是向洁乡下的隔房侄女,做事很活泛,人也不显土气。香妹倒是闲住了,坐在沙发里喝茶看电视。结婚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清闲过。向洁总在那里说红玉,这也做得不好,那也做得不好,朱怀镜听着便有些烦。他倒是觉得红玉这孩子很不错的,向洁的唠叨听上去更像是做给谁看的。

听得门铃声响,知道又有人来了。一听是四毛,也就放心了。四毛手里提着个大号旅行箱,望着朱怀镜笑。朱怀镜不说话,也不起身,顺手拿本书翻了起来。他尽量不同四毛多话,要说什么都由香妹说去。香妹将书房门关了,领着四毛去了阳台。香妹同四毛轻声说话,朱怀镜却听得很清楚。

“你今天把上次的账结了,这次的下次取货时再结吧。”香妹说。

四毛说:“是不是销多少结多少呢?”

香妹说:“你进货是怎么付款的?人家也是寄销?你就当是进货嘛。”

四毛说:“进货多是付现款,也有寄销的,过期销不了的,我可以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