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4/5页)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天天想着做成董志良专车司机的杨登科。

就是于建设那天晚上给杨登科出的这个主意。于建设说:“爹的话娘的话董志良都可以不听,但郑副书记要是开了口,就等于下了圣旨,无论郑副书记是在台上还是如今下了台。”于建设还说:“郑副书记每天早上都要到防洪堤上去打太极拳,如果利用这样的机会慢慢向郑副书记靠近,那是肯定会有效果的。”

于建设提供的这个情况的确非常重要,杨登科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准备到堤上去。聂小菊问他去堤上干什么,杨登科说:“去会郑副书记。”聂小菊知道杨登科去会郑副书记的意图,说:“你就这么去会郑副书记?他跟你又不怎么熟悉。”杨登科说:“那还要怎么去会他?”聂小菊说:“郑副书记会在堤上做些什么?散步,练气功?”杨登科说:“于建设说他每天清晨要在堤上打太极拳。”

聂小菊对杨登科有些不太放心,也就起了床,陪他出了校门。

到了贵水大桥上,果然就见不远处的防洪堤上有一个人在左推右挡地打太极拳,细瞧还真是郑副书记。杨登科一喜,抬步就要往堤上迈,被聂小菊一把拉住了。她轻声说:“你就这样直接跑过去跟人家套近乎?”杨登科有些发蒙,说:“不这样直接跑过去,还要送上一份什么礼物?”聂小菊双眼一瞪,说:“谁要你送礼物?”又在杨登科脑门上戳戳,说:“你这个地方不知道转一转?”

杨登科脑袋里就转起来,可转了一阵也没转出个名堂,只得向夫人讨教。聂小菊笑起来,说:“回去吧,人前教子,人后教夫。”杨登科说:“我只听人家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怎么话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其实也不用聂小菊人后教夫,两个人才从大桥上走下来,杨登科就完全明白了聂小菊的意思。当天上午,杨登科到司机班里应了个卯,就出了农业局。他去了新华书店,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一本太极拳自学教本。出了书店,杨登科不再去农业局,回到家里,打开教本,对着里面的说明和示意图练习起来。

杨登科其实不笨,三天下来,就基本掌握了一套初级的太极拳动作,虽然他打起那套太极拳来跟狗撒尿没什么区别,常逗得聂小菊笑断了气。笑过,聂小菊又说道:“你当然也用不着打得太好,如果你的水平超过了郑副书记,人家还怎么收你做徒弟?”

看看练习得多少像那么回事了,这天一大早杨登科就上了防洪堤。郑副书记这时已在堤上绕完一圈,停下来开始打太极。杨登科没有近前,而是在二十米开外处摆开了架势。杨登科当然没法全身心投入,一边打着生硬的太极,一边拿眼睛去瞅郑副书记。郑副书记则仍像以往那样心无旁骛,一招一式都那么柔和舒展,娴熟老道。

打完太极,郑副书记便来到栏杆边上,面朝贵水,凝视着城市以及城市后面的山影。没多久,郑副书记便转过身,往杨登科这边缓步而行。杨登科还在装模作样地打着太极拳,见郑副书记到了身旁,他打得更夸张了,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打太极,简直就是“文革”时期红卫兵小将跳的忠字舞。郑副书记自然也看到了杨登科那滑稽的忠字舞,感到好笑。但他没兴致理睬杨登科,头一别走了过去。

一直到郑副书记上了大桥,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了,杨登科才止住了他那忠字舞一样的太极拳。他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湿透,脸上的汗水像雨天的屋檐水一样往下直滴。原来他太用劲了,加上心里有些紧张,才弄得这么狼狈不堪。

第二天早上杨登科又上了堤。堤上的情形跟昨天毫无二致,郑副书记打完太极后稍事休息便往回走,经过杨登科身边时,仍然对他的太极拳不屑一顾。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故。一直到了第八天,大概是郑副书记对杨登科将太极拳打成忠字舞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他身边经过时才停下来问了一句:“你这是打的什么拳?”杨登科受宠若惊,赶忙收住步子,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上气不接下气道:“太极拳。”郑副书记卟哧一声笑了,说:“你这也叫太极拳?”

杨登科傻子一样张着嘴巴,用力点了点头。大概是杨登科的傻样有些可爱,郑副书记便多问了一句:“哪学的?”杨登科说:“书上学的。”

郑副书记收回盯在杨登科身上的目光,望了望堤下的贵水,意味深长地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啊。”然后手往身后一背,迈开了步子。但没走上几步,郑副书记又停下了,回头说道:“明天早些到堤上来。”

杨登科要的就是郑副书记这句话,心里不禁一喜,原地做了几个太极拳动作。不过这回的太极拳已经不是忠字舞了,而成了泰森的拳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