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以为你是谁(第3/14页)

高长河狐疑道:“你怎么对平轧厂就了解得这么清楚?连新华社要发内参都知道?亚东同志,请你向我说句实话,新华社的内参稿是谁写的?你知不知情?”

孙亚东想了想,正视着高长河反问道:“高书记,那我先问你一下,你还是不是过去那个高长河?是不是地位变了,人也变了?你还有没有坚持原则的勇气?”

高长河没回答,拍了拍孙亚东的肩头,叹了口气:“别搞得那么严肃,亚东,你说吧,平轧厂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掌握了些什么过得硬的材料。”

孙亚东胸有成竹地说:“讲三个事实:一、最早从国外引进的轧钢设备三分之一不合格,国际索赔官司打了五年多,直到去年才结束,直接经济损失四千多万,当初的考察团该负什么责任?这么多不合格设备是怎么进来的?二、根据我们最近一次调查,这个项目上马十年来光送礼报账就是六十七万三千多,都送给谁了?三、工人们四百三十二万集资款也让他们交了学费,至今没个说法,已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就冲着这三个事实,你高长河说,该不该好好查一查?可姜超林在任时,坚决不同意查下去,说是影响面大,问题复杂,搞不好,平阳会很被动。还说,从几次查账的情况看,没有太大的出入,也就是有些违纪现象。六十七万送出去了,仅仅是违纪吗?送礼的人拿没拿好处?是真送出去了,还是装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高长河道:“于是,你就背着姜超林和市委向新华社发了内参稿,是么?”

孙亚东点点头,坦诚道:“是的,这种事不能捂!”

高长河说:“你这也是违纪,明确表个态,我反对!”

孙亚东呆住了,愣愣地看着高长河不作声。

高长河沉下脸:“当初设备考察的情况我不太清楚,现在没法回答你,可关于十年送礼六十七万的问题,我认为也是特定条件下造成的。我们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中,送礼这个现象是客观存在。逢年过节,哪个地方不往上级部门和关系单位送礼?我在省城时就送过嘛。十年送了六十七万,多不多?也许多了,也许不算多,平均每年不到七万嘛,那么多关系单位要洒香水,一处洒不到就是事,是不是呀?”

孙亚东很不客气地道:“是的,中国特色嘛,所以,才有了平轧厂这种只会送礼不会轧钢的烂摊子,才有了那么多腐败分子和无能之辈,我们的人民才要不断交学费!也正因为这样,才要设各级纪委,才要高悬反腐利剑!”

高长河摆摆手:“好了,亚东,先这么说吧,我还要和姜超林同志谈工作。最后说一下,如果你真支持我的工作,我希望你能以合作共事的大局为重,和超林同志、春明同志消除误解,带头搞好团结……”

孙亚东冷冷道:“团结是有前提,有原则的,不是和稀泥。”

高长河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位老朋友会这么固执,这么不理解自己,于是,便拿出市委书记的威严,毫不退让地说:“亚东同志,我说的团结当然是有原则的,问题在于我们对原则的理解目前也许有些不同。现在我明确说一下,对平轧厂的问题,你不要多过问了,我亲自调查处理,如果你认为我违反了原则,可以向省委,甚至中央反映,这是你的正当权利。但是,有一点我也要先声明:今后谁要违反组织纪律,背着我和市委把内部事情捅给新闻界,我一定要严肃处理。我看就这样吧。”

高长河话一落音,孙亚东甩手走了。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六日十时烈山县政府

早上一上班,烈山县经济开发公司年轻漂亮的女经理林萍就把一个大信封送到金华办公室来了。大信封里装着整整八千元,林萍说,是公司的一季度分红。金华说,我从没在你们的公司入股,分什么红呀?林萍说,耿书记和赵县长没告诉你?你们县委领导用奖金入了股,我们都有账的。金华又说,你们不会弄错吧?我调来才半年,烈山县怎么会有我的入股奖金呢?林萍直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耿书记叫我发,我就发,你只管签字就是,不清楚的地方就问耿书记。

签了字,拿了钱,金华越想越不对头,联想到这家经济开发公司的背景和买卖新区土地的一笔笔生意,益发觉得问题严重:这个林萍原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现在还在县委办公室拿工资,人却在经济开发公司干活。这经济开发公司原属县委机关,上面要求脱钩以后,马上变成了股份制,可做的仍是政府的生意。据金华暗中了解,外地的投资者在烈山新区买地皮,许多都是经它的手。

于是,金华反锁上办公室的门,使用保密线给刘意如拨了个电话,把今天发现的新情况向刘意如说了,胸有成竹地道:“妈,我拿到耿子敬他们集体腐败的有力证据了!这一个季度的分红就是八千,一年是多少?!多少人拿了这所谓的分红?烈山的班子我看是彻底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