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摊牌(第3/10页)

赵芬芳听着自己三年前那些近乎无耻的发言,心里毫无愧意,脸上仍努力保持着笑意。

刘重天念完了她的发言,又念起了白可树和其他同志的发言,这些发言虽不像她的发言那么过分,但意思是一样的,都赞成任命齐小艳为蓝天集团总经理、董事长,兼集团党委书记。

这时,刘重天的声音提高了:

……针对这种情况,齐全盛再次发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小艳的事就这么定吧!我坚持一点:集团党委书记不能让她干,大权独揽要出问题的!

赵芬芳发言:齐书记,你坚持也没用,这是市委常委会,要发扬民主充分讨论嘛!我们都有民主权利嘛,你这个班长也只有一票。齐书记,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觉得还就是要大权独揽,权力分散才要出问题呢!同志们,大家想一想,班子不团结的事少吗?一个书记,一个老总,一人一条心,工作怎么干?我提议:我们就齐小艳同志党政一肩挑的问题举手表决!

刘重天放下了记录稿:“好了,不念了,表决结果大家都知道,除齐全盛同志一票反对,那次到会的常委们全投了赞成票!齐全盛同志怎么不民主啊?这个记录证明,齐全盛同志很民主,起码在齐小艳任用问题上是很民主的,现在怎么都推到齐全盛同志头上了?我说同志们啊,今天重温一下你们当年的发言,你们有何感想呢?难道就不脸红,不惭愧吗?”

三个当年的老常委无话可说,纷纷做起了自我批评,明确表示自己是有责任的。

齐全盛态度诚恳,再次检讨,说自己是班长,主要责任还是应该由他个人负。

赵芬芳却不为所动,根本就没想过做什么自我批评,吹着茶杯上的浮茶,悠闲地喝水。

刘重天逼了上来:“芬芳同志,你那么主张齐小艳党政一肩挑,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赵芬芳看了刘重天一眼,微微一笑:“刘书记,你要我说什么?让我怎么说?啊?”

刘重天也不客气,口气冷峻:“说说你的历史责任,你这个同志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赵芬芳无法回避了,放下手上的茶杯,很平静地道:“好吧,重天同志,如果你一定坚持,那我不妨说说。我们的民主集中制是怎么回事,重天同志,你肯定和我一样清楚,体会也许比我还要深刻。我承认,当初对齐小艳的任用是有个民主研究的形式,听起来还蛮像回事,——当然,我这个市委副书记也在会上说了不少违心的话。但是,这些违心话我能不说吗?齐小艳是什么人?是我们市委书记齐全盛同志的女儿,关于齐小艳的任用如果未经全盛同志的同意,能拿到我们常委会上研究吗?既然拿到会上研究了,谁敢反对?谁又反对得了呢?”

刘重天道:“问题是,你根本没有反对,而是大唱颂歌,唱得最起劲,近乎——无耻!”

赵芬芳没有跳起来,甚至没有改变说话的语气:“无耻?可能有一点吧!但是,重天同志,齐全盛同志的工作作风你是清楚的,你很高尚,可你这个高尚的人七年前怎么干不下去了?怎么被迫离开镜州了?在齐全盛同志手下当市长,当市委副书记,能有不同意见吗?我不这样做又怎么办?不要班子的团结了?不顾大局了?我当然要接受我的前任——也就是你的教训嘛!这教训十分惨痛啊,你不但是离开了镜州,还出了那么一场令人痛心的意外车祸……”

刘重天心被触痛了,厉声打断赵芬芳的话头:“芬芳同志,既然你提到了七年前,那么我请问一下:七年前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当时的常务副市长干得称职吗?当我在常委会上和全盛同志产生工作争论时,你这个常委为什么三缄其口?甚至连我们政府这边早已研究好的事情,你自己提出的事情,你都不明确表态,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全盛同志在那里吵!芬芳同志,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你这个常委什么时候尽到过自己的责任?什么时候?!”

谁也没想到刘重天会发这么大的火,会场上一时间静得吓人。

赵芬芳也有些害怕了,七年前的事真没法说,尤其是齐全盛和刘重天这两个尖锐对立的当事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她就更没法说了!那是一次投靠和叛卖,是她从政生涯中一次很不光彩的政治投机,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应该成为永远的秘密。于是,赵芬芳仿佛没听见刘重天的责问,甚至没多看刘重天一眼,又镇定自如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闷中,齐全盛缓缓站了起来,语气沉重地道:“同志们,我再说两句。首先还是要检讨。芬芳同志说得不错,一言堂的问题,违反党的民主集中制的问题,对我来说都是客观存在,长期存在,我不赖,也赖不掉。过去认识不够,甚至没有认识,镜州大案要案发生后开始思索了,夜不能寐啊,冷汗直冒啊!因为重天同志有想法,不听话,我千方百计排挤重天同志,让惟一一个敢讲真话的同志离开了镜州领导班子。不但伤害了重天同志,也堵塞了言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芬芳同志已经指出来了,她就消极接受教训,不敢再提不同意见了嘛!结果倒好,七年来一片阿谀奉承,一片唯唯喏喏,让白可树、林一达这些坏人进了常委班子,让我女儿,一个二十七岁的黄毛丫头掌握了一个大型国企的命运,把好端端一个大型国企搞到了破产的地步!我这不是一般性的错误,实际上是对国家,对人民犯了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