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5页)

“贝克上尉。”她轻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挪动双脚朝他走了过去,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你的摩托车不在外面。”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决定从镇上走着回来。”他站起身来。她发现他最近刚刚理了发,今天早上刮胡子时还划伤了脸颊,惨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红色划痕。

“你看上去很难过。也许是因为你在妹妹离开后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惊讶地看着他。

“我能听到你在黑暗中来回走动的声音。”

“你也醒着。”她的话听上去有些愚蠢。

“我也经常失眠,想起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的儿子还太年幼,我猜他也许根本就不认识我。”

“我也同样在思念安托万。”说罢,她为自己的坦白感到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个男人——一个敌人——如此敞开心扉,但眼下她实在是太过疲惫了,害怕得无法坚强起来。

贝克凝视着她。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和她一样的失落。他们都远离了自己深爱的人,因此而倍感孤单。

“好了。我当然不是有意要打搅你的生活,但我有些消息要告诉你。通过一番调查,我发现你的丈夫就在德国的一所被俘军官集中营里。我的一个朋友是那里的守卫。你的丈夫是一名军官,你知道吗?他在战场上无疑是个勇士。”

“你找到安托万了?他还活着?”

他拿出了一个皱皱巴巴、满是污渍的信封,“这是他写给你的信,你现在可以给他寄些补给包了,我相信没有什么能比这些更令他振奋的了。”

“哦……我的天哪。”她感觉自己的双腿瘫软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扶到长沙发上。在她倒下去时,她感觉眼泪已经涌上了自己的眼眶。“你真是太好心了。”她低声说着,从他的手中接过信,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封信是我朋友寄给我的。从现在开始,我很抱歉,你只能通过明信片与他通信了。”

看到他的微笑,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在脑海里为丈夫书写冗长的信件似的。

“谢谢。”她答道,满心希望自己能够表达的不止这一个小小的词语而已。

“再见,夫人。”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独处。

那封皱褶着的、脏兮兮的信在她的手中颤抖着。她拆开信封,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蹦了出来。

薇安妮,我的爱人:

首先,不必担心我。我很安全,吃的也足够。我没有受伤。真的,身上一个弹孔也没有。

在军营里,我足够幸运地认领到了一处上铺。相比很多人,这让我拥有了些许的隐私。通过一个小小的窗户,我能够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和纽伦堡的尖顶。但那月亮却让我想起了你。

我们的食物足以维持我们的生计,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吃面团和小土豆块,我很期待能够回家吃到你做的饭菜。我时时刻刻都在做着这样的梦——也想念着你和索菲。

求你了,我的爱人,不要烦恼。保持坚强,在我有能力离开这座牢笼之前在那里等待着我。你是我黑暗中的阳光和我脚下的土壤,因为你,我才得以生存。我希望你也能从我的身上找到力量,薇。因为我,你能够找到坚强的方法。

今晚,紧紧抱住我的女儿,告诉她在不远的某个地方,她的爸爸正在思念着她。告诉她我会回来。

我爱你,薇安妮。

附笔:红十字会正在给我们寄送包裹。如果你能把我的打猎手套寄给我,我将会很高兴。

这里的冬天很冷。

读到这里,薇安妮立马又重新开始读了起来。

到达巴黎整整一个星期之后,伊莎贝尔即将见到其他几位和她一样对解放法国充满激情的同胞。身处一群面黄肌瘦的巴黎人和脑满肠肥的德国人之中,她在朝着未知目的地前行的过程中不由感到有些紧张。今天早上,她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套合体的人造纤维连衣裙和一条黑色的腰带。她昨晚就用发卷卷好了自己的头发,一早起床后又将它们梳成了一丝不苟的波浪状,别在脸颊的后方。她没有化妆,头上戴着修道院学校的蓝色旧贝雷帽,手上还套着一双白手套。

我是一个演员,这是我的一个角色——她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心想——我是个恋爱中的女学生,正偷偷溜出去与一个男孩约会……

她就是在选定了这个故事之后为自己挑选出这身装扮的。她坚信——如果有人质问她——她可以让一个德国人相信自己的话。

为了绕过所有设置了路障的街道,她比预想中花了更多的时间才到达自己的目的地。躲过最后一处路障,她来到了圣日耳曼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