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4(第2/3页)

“所以,你拼命地学习,是为了弥补你的愚蠢。”

“当然,”他用充满信任、几近哀求的神情看着她,“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把我揪出来呢?会是在基础测试的时候吗?”

她笑了:“小时候,我以为我爸什么都知道,因为他不经常在家。当我知道他早晚会知道玄关里的脏脚印是谁踩的时,我很沮丧。然后,等我再长大一点儿,我才明白,原来无论是谁都会知道,因为家里只有一个人穿5码的鞋子。我还发现,爸爸知道得并不多,因为一切都是妈妈告诉他的,她才是那个厉害的人。再后来,我又发现,他们谁都不能比我更快地算出27加56等于多少,于是我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后来,我又以为老师什么都知道。当然,这种看法也没有持续多久,但在读大学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教授们是无所不知的,可这也没持续多久。当你得到第一个A的时候,你万分高兴,然后你又得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到现在,你总算相信,没有哪一个教授是无所不知的。你继续往前走,踮着脚尖走过雷区,等待着爆炸。可它始终没有来。一年又一年,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把你揪出来。你一直在成功,一直在进步。有一天,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了总统,那时,你才会真的被吓到。因为到那时你才明白,没有谁是什么都知道的,但别人会认为你什么都知道。那时你就要开始忧虑人类的未来了。”

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大家纷纷转过头看他们。他的脸色又沉下来。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他说。

天哪,又来了。“可你还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去杀越南佬。”

“没错。”

“那也许更好一些。”

“如果你喜欢打仗的话。”

“或许我应该加入和平护卫队。”

“你怎么吃得惯鱼头和米饭?”

“我只吃糙米、青豆和酸奶。我得离开这儿,这里全都是行尸走肉。人们相互竞争,他们争相给胡顿[41]留下好印象,希望他能推荐他们去哈佛、耶鲁或普林斯顿任职。没有哪个人是真实的。”

“也许这就是真实。”

“不,你是真实的。你会说出你的真实感受。”

不,我没有,她想。不然我就会告诉你我这会儿有多烦了。

“我再去拿点儿酒。”她说。一旦派对变得无聊了,你就去喝酒,也许,人们就是因为这样才开始酗酒的。

一个留着红色长直发的年轻女人站在桌前往杯子里倒酒,酒都溢出来了。

“哎呀!”她抬头看着米拉,紧张地笑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东西,我已经醉了。”

“如果你喜欢倒酒的话,这里还有一个杯子。”

凯拉笑了:“好久不见,米拉。”她给米拉倒满酒,这次只溢出了一点点。米拉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

“是啊。可能因为我不像以前那样常去雷曼餐厅了。”

“我也不常去了。天哪,我讨厌这个地方!”她转过头,紧张地四处张望。她的眼神很焦虑。

“是啊。”米拉递给她一支烟。

她拿起烟在餐桌上敲了敲:“不过,你可真不错,如此平静,好像这对你来说毫无影响,好像你每个学期都过得很从容。”

米拉很惊讶:“有人刚刚说了类似的话。好奇怪。我怎么会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你不觉得平静吗?”

“呃,我想是的吧,我不觉得紧张。但我在这里也不是很快乐。”

“‘不是很快乐’。当然了,谁又会觉得快乐呢?可是你能正确地看待一切,你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我吗?”她凑近了盯着凯拉。

“是啊!”凯拉坚持说,“我们这些人就像傻子一样,整天担惊受怕。这就是我们全部的未来,我们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你对自我价值的认识取决于你在这儿的表现吗?”

“说得好,”凯拉亲切地对她笑着说,“没错。”她拿起烟,米拉替她点燃。她不安地吞吐着:“不仅要完成学业,还得完成得漂亮。我们都想这样,都希望这样。这是有病,我们有病。”

“所以,我心理健康是因为我降低了期望值。”米拉说,“我也想去哈佛或耶鲁任职,可是我毕业时都四十岁了,我不觉得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干脆不去想了。我根本就不去想未来。我想象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一场激烈的竞争,一场激烈的竞争。”凯拉一边抽着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瓶,“如果有人在乎就好了。我嫁给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可他真的不在乎我的表现如何,哦,也许他在乎,但他不愿帮我,你觉得我让他帮我有错吗?”她转身对着米拉,眼睛已经湿润了,“我会帮他,真的会。他沮丧的时候,我耐心倾听,他需要的时候,我吹捧他,满足他的自尊,我爱他,真的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