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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诺的忽然出现让我非常不安。从学校出来,我想马上跑去找莉拉,告诉她这件事,那种冲动非常强烈,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假如我告诉她,她一定会要求我陪她去学校看他。我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尼诺根本没注意到我——小学时那个瘦弱的金发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青春痘、十四岁的胖子——他没认出来我。但他会一眼认出莉拉,会马上被她征服。我决定把遇到尼诺·萨拉托雷的事情藏在心里。他从学校出去时,一般都低着头,晃荡着走向加里波第路。从那天开始,我去学校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看到他,或者只是远远看到他。

秋天也飞驰而去。一天早上,我被提问了,问题和《埃涅阿斯纪》有关,那是我第一次被叫到讲台上。那位老师杰拉切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他态度有些厌烦,总是很响地打着哈欠。我在说“神谕”这个词时弄错了音调,他马上就笑了起来。他根本想不到,尽管我知道那个词的意思,但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会用到那个词。所有人都笑了,尤其是吉诺,他和阿方索坐在第一排。我觉得很耻辱。过了几天,我们进行了第一次拉丁语考试。杰拉切老师把改好的考卷带到课堂上,问道:

“格雷科是谁?”

我举起了手。

“你过来。”

他问了我很多词尾变化、动词,还有句法的问题。我心惊肉跳地答着题,因为他很仔细地看着我,他从来都没那么关注过班里的任何人。最后他没做出任何评价,就把考卷给我了,我得了九分。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地位得到了提升。我的意大利语考试得了八分,历史考试没有弄错任何一个日期,还有地理考试——我知道所有的面积、人口、地下矿藏,还有农业。我的希腊语的成绩尤其让他目瞪口呆。因为我事先和莉拉学习过的缘故,我对那些希腊字母很熟悉,我能流利地阅读,语音语调也掌握得很自如,我终于获得了老师的当众表扬。我的优异成绩就像一个定理,也震撼到了其他老师。以至于有一天早上,教宗教的老师把我叫到一边,问我愿不愿意注册一个免费的神学函授课程,我说愿意。快到圣诞节时,出于敬佩,所有人都叫我格雷科,很少人叫我埃莱娜。

吉诺开始在学校门口徘徊,等我和他一起回我们居住的城区。有一天回家时,他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尽管他还是一个小毛孩,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总比没有的好,我就接受了他。

圣诞节期间,所有那种让人激动不安的压力都得到了缓解,我又重新融入我们的城区。我的时间宽裕一点了,经常和莉拉见面。她发现我在学习英语,自己也去借了一本语法书来看。现在她已经认识很多英语单词,发音马马虎虎,当然我的发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直在纠缠我,总是说:你回到学校以后问问老师,这个怎么念,那个怎么念。

有一天,她把我带到她家的铺子里,给我展示了一只金属盒子,里面放了一些纸片:纸片一面写着意大利语,另外一边写着英语:“铅笔/Pencil;理解/understand;鞋子/shoe”。那是费拉罗老师建议她的方法,这是学习生词的一个极好的办法。她读着意大利语,想让我说出英文,但我的单词量少到几乎没有。我感觉她似乎无论哪个方面都比我强,就好像上了一所秘密的学校。我也注意到,她在意的事情就是想向我展示出:我学的东西她都会。我更乐意谈论其他事情,但她一直在问我希腊语词格。我很快发现当我还在学习第一个词格时,她已经学到第三个了。她问我《埃涅阿斯纪》的故事情节,她最近非常迷恋这部史诗。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她就读完了整部史诗,但我在学校才读到第二章的一半。

她跟我谈到了狄多女王,谈到很多细节,但对这个人物我还全然不知。我不是在学校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是从她那儿听到的。有天下午,她做出了一个评论,让我觉得很震撼。她说:假如没有爱情,不仅人们的生活会变得枯燥,整个城市的生活也会变得无聊。我不记得那句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但内容基本就是这样。我把这句话和我们居住的肮脏街道、尘土飞扬的公园、被新建筑破坏了的乡村,还有每个家里发生的暴力事件联系在一起。我很担心她会和我谈起法西斯、纳粹和共产党,所以没有回应。我想让她明白,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美好的事情,我一口气对她说了两件事:首先我和吉诺成了男女朋友,其次尼诺·萨拉托雷也来我的学校上学,他现在比上小学时还帅。

她眯起眼睛,我很担心她会对我说:我也交男朋友了。但是没有,她开我玩笑说:“你和药剂师的儿子做爱啦。不错啊!你也委身与人,就像埃涅阿斯的情人一样……”